“太岳兄,不为本身想,也得为你这群儿子想想了!”曾省吾俄然把手一扬,“早点把那尊神送走吧!”
“为了何事嘛!”曾省吾问。
曾省吾也替张居正忧愁,情急之下,以摸索的口气道:“太岳兄,要不,我和湖广学政暗里十足气?只要有一个出来了,前面的也就带出来了。”
张居正的儿子们,自幼就被他峻厉管束,读书习文,以便考场得捷。可不知何故,迄今为止,六个儿子中,连一个落第的都没有,这让他焦炙不已,成了一块芥蒂,动辄找借口把儿子们经验一番。
“三省,你如何这么说话?!”张居正活力地说,“堂堂朝廷宰辅重臣,为私利逐同僚?”
殷世儋知曾省吾乃张居正门客,颇是警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搭话。
张居正扭过脸去,向外一摆手:“你要总这么说话,今后也就别来了!”
“江陵相私有远虑啊!”曾省吾含混了一句。
“没一个有出息的!”张居正抬头长叹一声,“忧愁啊!”
曾省吾刚走过张府的垂花门,就闻声后院里传来呵叱声,仓猝加快了法度,绕过前院正房,穿过回廊的门庭,只见张居正一手提着罩灯,一手举着鞭子,宗子敬修、次子嗣修、三子懋修、四子简修、五子允修、六子静修和管家游七排成一行,跪在院中。
殷世儋暗自好笑,这话,不就是他曾经向吕光授意过的吗?
曾省吾站起家,一拱手:“太岳兄放心好了!”说罢,仓促出了张府。
“江陵泄漏于你的?”殷世儋反问,却变相证明了曾省吾的说法。
殷世儋沉吟道:“近些日子,我看江陵神采不对,似有用心躲避新郑之意。三省可知,二私有嫌隙了?”
曾省吾坐直身子,盯着殷世儋问:“省吾没有记错的话,周思充是殷相公的弟子吧?他父亲周思斗是殷相公的同年吧?他受命巡盐河东,莫非受了王、张两大盐商的贿?连高相的同亲郜永春,都不顾高相面子,弹劾王、张两家废弛盐法,他周思充做了一年的巡盐御史,如何对张、王两家未有一句指责?”
“三省是为此而来?”殷世儋终究明白了曾省吾的来意,又诘问道,“奉命而来?”
张居正虽是肝火冲冲的模样,却暗自感激曾省吾来得及时,让他下了台阶。
“是啊!若不是他鄙弃祖制,也不会力主开海禁、通海运、建船厂、练水军啦!”曾省吾语速极快地说,“为国度计,太岳兄,”他滑头地挤挤眼,“是不是当……”
只过了不到半个时候,曾省吾就坐到了殷世儋家的花厅里了。酬酢数语,曾省吾长叹一声:“唉――!这阁老相公,外人看来风景无穷,岂不知,满腹委曲无处诉说吧?”
“呵呵,远虑就不去管它了!近忧可不敢粗心嘞!”曾省吾神情诡秘地说,言毕,起家告别。
“闲谈时说过。”张居正答,他以惊奇的目光直视曾省吾,“你要做甚?”
“呵呵,殷相公知省吾与或人的干系,奉命是奉命,不奉命也是奉命,归正或人都脱不了干系!”曾省吾绕着弯子道。
“可惜,郜永春弹劾王崇古、张四维,硬生生被高相压下了。但科道都憋着一口气呢!”曾省吾又道,他躬身问殷世儋,“殷相公,传闻王崇古不唯攻讦过郜永春,厥后又有奏疏,语侵前任巡盐御史周思充,连高相都看不下去,致函王崇古,斥责他一通,又亲身出面各加安抚,有这事吗?”
张居正把头靠在椅背上,目光幽远而深沉,低声道:“迩来,我每思本朝立国范围,章程法度,可谓尽善尽美,远过汉唐,本不必复有纷更,惟仰法我太祖高天子可也!时下宦海弊端,乃法纪败坏、委靡不振而至,整饬官常,着力点当放在复祖宗之旧上;但是,在玄翁眼里,惟改弦易辙为功,保护祖制、遵循成宪,即被贬为袭故套,不值一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