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请!”张居正利落地说。
新河之议,本出仆意,然非有用心也。今执事查勘详悉,明示不成,不循仆意,亦可谓无用心矣!愿即题止可也。盖可开则开以济运,所觉得国也;不成开则止,以免有利之害,亦所觉得国也。而我何与焉?其初献议之人,亦须善慰遣之,无让其失策,恐阻将来任事者之心。至于海有可通之路,闻之甚喜。但不知事果何如,殊切悬企。倘有下落,愿早见知,若得谐此,则于国有万分之利,而又无一毫之劳费,纵使新河可开,亦不及此,而况云不成耶!执事忠于谋国,勉强明尽,而又不依违顾望,徒事迎承,仆实心折之。
胶莱新河,始即测知其难成,然以其意出于玄翁,未敢遽行祖阁,故借胡掌科一勘。盖以胡为玄翁所亲信,又其人有识见,不随众觉得是非。且躬履其地,又非臆料遥度者,取信尤易也。今观胡掌科奏疏,明白洞切,玄翁见之,亦慨然请停。不必阻之而自罢矣!
急足送来的,倒是胡槚的书牍。张居正展读,不由抚掌而笑,叮咛游七,“叫曾侍郎来见。”
“虏患能不能弭,实则取决于识见与魄力,”张居正道,“漕运则不然。
张居正略一思忖,提笔回书:
“太岳兄,何事这么急?”曾省吾一见张居正,就问。张居正并不言语,带他一同进了书房,把胡槚的书牍递给曾省吾。
“玄翁,此疏批交工部题覆?”张居正叨教道。
张居正刚回到家,正在用晚餐,游七禀报:山东巡抚梁梦龙急足到。
张居正听出高拱的语气不对,便噤口不复再言。
“千万不成!”曾省吾决然道,“当回书给胡槚,让他上疏,一旦上疏,开河之议就算胎死腹中了!”
“胶莱河之议罢,漕运困难如何破解?被困死?!”高拱烦躁地大声道。他一心为漕运困难无解而忧愁,并未想那么多,是以对张居正的安慰便生出多少恶感。
“由淮入海,如何?”高拱又问。
“与你叔大何干?”高拱硬邦邦地说。
“叔大!”这天一早,高拱在文渊阁前下了轿,正瞥见张居正往里走,便在前面叫了一声,待张居正回身,高拱皱眉道,“胡槚去了十好几天了,如何消息全无?”
张居正也跟了出来,一脸愧色道:“玄翁,居正亦未推测胡槚会上疏反对开河,早知如此,当初不该建言差他去。”
张居正沉默,内心暗忖着:玄翁竟说出改“非翰林不入内阁”之制,委实令人震惊!
“哈哈哈!”曾省吾又是一阵大笑,“胡槚自知,一旦踏勘结论是胶莱河开不得,必激愤高相,不能再做高相的腹心之徒矣!这回,他要断念塌地跟定太岳兄了!”
“不管如何,必破解漕运困难!”高拱说着,一只拳头重重地砸在书案上。
“哈哈哈!”曾省吾大笑,“果不出所料!就算他胡槚是不随众觉得是非的人,一到山东,恐怕也只要随梁、王二人觉得是非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张居正呵叱了一句,“以三省之见,当如何区处?禀报玄翁?”
张居正忙道:“玄翁既有此议,居正必仰赞,无妨付诸廷议。”
疏至,言其不成成之状,即过玄翁,玄翁慨然请罢。盖其初意,但忧运道艰阻,为国度长远计耳。今既有不成,自难胶执用心。盖天下事,非一人一家之事,觉得可行而行之,固以是利国度;觉得不成行而止之,亦以是利国度也。此玄翁之高爽虚豁,可与同心共济,正在于此,诚社稷之福也!
“这……”高拱寂然地瘫坐在坐椅上,很久无语。
张居正惊得向后蓦地一仰,楞住了。
高拱蓦地扭过脸来,问:“叔大,行海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