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礼部尚书潘晟见势,畏畏缩缩道,“似可、似可尊敬督抚定见。”
“是有这么回事。”张居正答,“内阁当藏有成祖封虏酋为王的勑谕。”
李春芳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
“委实难决!”工部尚书朱衡感喟道。
都督府掌府事、太子太保、英国公张溶道:“上回廷议,有人说王崇古当斩,老朽觉得说早了。当时只是廷议纳降与否;今番王崇古竟然上疏要求封贡互市!”他捻着髯毛,冷冷道,“当斩!”说着,蓦地站起家,“先帝有明诏,有言贡市者斩!对不对?若各位眼里另有先帝,还议甚么议?嗯?议甚么议?!”说罢,拂袖而去。
“坐着说话不腰疼!”定国公徐文璧俄然大声道,“坐紫禁城里说三道四,谁不会!有本事把北虏给灭了!”他看了英国公一眼,“英国公,你老率军北佂?再不成,北虏打过来,你老率军抵当?”
“老爷,老爷——”高福谨慎翼翼叫了两声,“这是鸡块,加了黄芪、怀药炖了大半天嘞!”
“好,待会你叮咛中书官检出,送给我。”高拱道。
“嗯嗯,咱定国公是明白人!”驸马都尉许从诚接言道,“大话谁不会说,真刀真枪尝尝?刚才谁说人汉奸来?说人汉奸的,你去和北虏一拼!”
“老爷,老爷,恁还没用饭哩,咋走了?”高福跟在身后说。
户部尚书刘体乾坐立不安。张居正曾经劈面提示他不该反对封贡互市,但贰内心又委实不认同,见议场反对者众,还是忍不住道:“北虏诸部枝节甚多,一部数贡使,合起来贡使成群,一旦入贡,便充满京师,为害将不成制也!”
先授俺答都督职,令诸酋各自为部,毋统摄,俟奉约一二岁,确无异志,再封贡;贡使留边城,不得入京;市期自仲春至四月为率。
高拱没好气地说:“哪还吃得下饭,少来烦我!”
“莫非要王崇古担之?”高拱道,“他担不起来!一旦封贡互市不成,北虏必大肆进犯,则王崇古先就要掉脑袋。何况,他掉脑袋也挽回不了大局。”他蓦地站起家,大声道,“惟我高某担之,则大局或可维系,值!”
“这不能说是依违两端吧?”殷世儋辩论论,“兵部的题覆说得很明白嘛!先封俺答一个都督名号,不让他统摄各部各枝;先不答应入贡,待一两年后视景象而定。”
“哼哼!”工部右侍郎邹应龙嘲笑几声,“他要锅给锅,要布给布,寇之所欲,我即与之,纯属媚寇!”他咬牙切齿道,“媚寇者,汉奸也!”
刚从应天巡抚升任刑部右侍郎的朱大器忧心忡忡地说:“封贡互市,我财贿日趋费耗,而虏欲终不成足,何如?”
“既然拿不准,无妨放一放,何必仓促忙忙做出定夺?”户部左侍郎陈绍儒道,“不管如何,北宋媾和致辱,终归是前车之鉴。”
董传策、邹应龙都是徐阶的弟子。前者因弹劾严嵩被贬烟瘴之地近十年;后者一疏而致严嵩罢免,是以在朝野名誉甚高。他们两人说完,欲表达附和意见者,只好噤口不言。
高拱并不睬会,提笔拟旨:
隆庆五年仲春十八日,文华殿里,朝臣廷议王崇古重新所上封贡互市奏本。兵部尚书郭乾主持廷议。他对王崇古执意保持原议非常不满,有种被轻视的感受,也就不再遮讳饰掩,待申明大旨后,先表态道:“北虏方求贡,即要我承诺不烧荒、不捣巢;他日若要我不修堡、不设防,要不要承诺?”
“玄翁!”张居正唤了一声,“不成作如是想。”
“少司马,你举的例子恰好证明王崇古明违宪条!”兵科都给事中温纯接言道,“先帝允辽东开市,申明先帝所禁者,非开市也;是禁宣大开市也!换言之,禁与俺答部开市也!今有言与俺答部开市者,若按先帝明诏,岂不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