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理同老婆交代几句,让谢氏在马车里稍等,侍从也都留下,只带了沈瑞一个,兄弟两个沿台阶而上。
鼎鼎大名的阳明子,竟然是这个长相?!
这陆德衡也算是松江的传怪杰物,早为流民,次为赘婿,等规复本行的是商贾业;积累下万贯家财后始读书,子孙士农工商不由,陆章两家随之成大族。没想到如许一个传怪杰物,暮年又学起佛来。
孺子苦笑道:“沈学士,大哥魔怔哩,从七曰前便对着竹子发楞!”
后代大陆禅院文明式微,在港城却发财起来,港城僧徒有限,可俗家居士的数量颇多。沈瑞少年时,也曾多次随宗老往青山禅院听禅,是以对于禅院他并不陌生。
沈瑞在旁,望着王守仁,几近看的目不转睛。面前此人,不但是五官俊美,且言行萧洒不羁,姓情开阔开朗,实是惹人谛视。他这才是初见,并未与之端庄打交道,已经不自在地心生好高。
沈理道:“这本是陆家别业,德衡公暮年曾在此学佛,后设了禅院,欢迎十方僧徒。”
说不定就坏在这长相上,弘治天子后宫只要镇静后,关于天子爱男色的说法,官方都偶有听闻。
松江陆家,亦是松江大族。此陆家,并非出自众所周知的吴郡陆氏,族谱上能追溯的汗青不过百余年。始迁祖就是德衡公,从国朝建国落户松江,传承至今不过几代人。
面前所见,与他印象中的禅院不能说截然分歧,可也有很大不同。
王守仁摊手道:“朱子云‘格物致知’,小弟对着竹子七曰,想要格其理,不但不知,反而更加胡涂,岂不怪哉?小弟脑里都要成浆糊,莫非我实是冥顽不灵?”
沈瑞几乎惊掉下巴,怪不得之前上辈子看到王守仁的事迹时总感觉有不对劲之处。
王守仁站起家来,围着沈瑞转了一圈,见其不卑不亢、淡定安闲,方扶了他胳膊,道:“起来吧,我听沈兄提过你的事……别的不敢说,这蒙师我还是能当得。”说罢,回身落座。
沈理见状,不由细心打量他两眼,见他双颊潮红,皱眉道:“前次见你还好好的,如何就病了?可请了大夫?”
禅院大门开着,偶有灰色人影闪过,都是着僧衣,有的剃发,有的倒是没有削发,那些应当是在禅院学佛的居士。
小童应了一声,没有立时就走,而是上前关了北窗,嘀咕道:“大哥都看了七曰,也该歇歇眼哩。”说罢,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才出去了。
王守仁不觉得意地笑一笑道:“大家都当我伤情落第,即便嫡亲骨肉,在我面前也添了谨慎,闹得两下不安闲。就让他们当我在外用心读书就是,可贵我得了这几年安逸。”
禅院虽也是佛家之地,可同寺院分歧。寺院不管范围大小,都设佛殿,接管四方信徒香火;而禅院除非范围大、传承长远的,不然多只设法院,供僧徒学法宣法。
听着这名字,是王守仁的弟弟?
王守仁生于成化八年,算算年纪,现下应当二十六岁,可面前这青年尚未蓄须,看上去不过二十来许。他是容长脸,眉毛也不是常描述前人的剑眉、卧蚕眉,而是远山眉,下边是一双丹凤眼,霞飞双颊,唇红齿白,容颜极其俊美。
这会工夫,小童已经端了姜汤返来。
沈理不同意地摇点头道:“这寒冬腊月,临床而坐,不着凉才怪!”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猎奇道:“这竹子不过是平常翠竹,并无别长,到底有何可看?”
小沙弥既送人至,便对沈理行了个合十礼,回身去了。
这就是王守仁?
这是禅院?连庙门都没有。看着同平凡人家并无分歧。
如许的丰度,入朝为官,搁在历朝历代,怕是都落得非议。王守仁倒是以全能之资,德才昭显,史乘上没有一字恶评,堪为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