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差矣！”白起一抹额头汗水，粗重地喘气着，“光阴虽只半年，军势却已大变也。军驻上党之时，赵国朝野震恐，我军士卒则人怀一鼓而下之心，虽只要三十余万雄师，倒是泰山压顶之势。雄师一旦班师，士卒之气大泄，须得休整弥补方能规复。全军士卒五十余万，在上党交战四年未归，将士家小望眼欲穿。方得长久桑田嫡亲之乐，今非国难而急骤召回，何有战心？再则，长平大战，我军士卒伤亡三四成，一鼓作气犹可，若班师而后出，便得以平常战力计。如此我军纵能开出三十万雄师，以赵国之力死守邯郸，我军若孔殷不能下，山东战国便必定来援。当时我军进退维谷，便是大险。万望我王勿存此念也。”
老内侍抖抖地双手捧上长剑，寂然大拜在地。一千骑士与押送步兵，也一齐在大风中跪倒了。白起抚摩着剑鞘对着老内侍一笑：“老总事啊，老夫本来想死在郿县山塬，魂归故里，天涯之差，上天不容，诚可谓死生有命也！”老内侍锐声哽咽道：“武安君走好。老朽与军士们，送你回故里郿县。”骑士们一声齐吼：“我等护送武安君回归故里！”
三 泰初名将成国殇
“武安君莫急。”蒙骜第一次见白起愤然非议秦王丞相，赶紧抬高声音道，“一起揣摩，我看秦王与应侯之意，只要一个字。”
秦军班师后，赵军固然有力抢回上党十七座关隘，更有力在上党全面设防，但却也敏捷将石长城、壶关、滏口陉这三处通往邯郸的要塞占据了，在修复堡垒城防以后驻军三万戍守。王陵雄师苦战三场，在大雪纷飞的冬月攻陷了滏口陉，大雪一伏贴即东进，终究在秦昭王四十九年的正月冲破武安，进逼到邯郸城下。不想新成之赵军非常固执，赵王与平原君亲身上城坐镇，赵国朝野一心死拼，三月之久何如不得邯郸城。王陵终究大急，入夏后持续猛攻，连续死伤了五校人马。秦军之校，大抵千人队以上之单位，每校八千到一万人，折去五校，即是丧失了将近五万人马。
“禀报武安君，两道王书已经下了，蒙骜为大将军……”
“噫——”秦昭王恍然，老眼一亮，“有理也！子平看后。本王如何没有想到此处？范叔好运营，一席话定我十年之忧也！”
虽则如此，荆梅却从杀降之事开端，对秦昭王另眼相看了。一个君王如此不敢担待，其心可知。她曾经再三提示白起：今后对战事杜口，最上策是称疾退隐。谁知白起老是淡淡一笑：“儿戏。邦国兴亡，将士性命，为将者不说谁说？”又是频频抗争，不给秦王一个台阶。依着荆梅，最后上函谷关算了，住在行辕也是一样养病，哪个大将还守不住函谷关了？可白起偏硬邦邦一句：“戍守函谷关何必老夫。”再加一句，“若要老夫亲手断送秦国这最后一支雄师，不敢受命。”范雎清楚是被秦昭王逼着来的，为抛清本身，定然是绝很多说，如此能有好了？
“这是你说的好处？那你呢？也不为本身想想！”
“这是疆场。撑死，总比饿死强。”
固然相聚光阴断断续续，荆梅却深知白起。依着墨家学说，荆梅当不附和白起如此无停止地交战，更不该在白起长平杀降以后不闻不问。可荆梅却实在是既没有反对过白起兵戈，也没有责问他何能杀降？荆梅是在从楚国返来的路上听到杀降动静的，同业的师兄弟们愤激难忍，一片批评，见她过来又都不说话了。荆梅却明显朗朗笑道：“杀降是秦王国策，白起做替罪羊罢了，瞒得谁个了？”有个弟子还是忿忿不平：“不管如何，白起难辞其咎。”荆梅笑道：“只这不管如何，便不是墨家说辞，天下事没个大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