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道:“齐恒山乘黑夜驾一叶小舟突入美人宫外禁域,偷偷暗藏到西北隅宫墙四周的水门下,再沿水门的拱形壁架攀登宫墙而上,翻越雉堞刚好便是三公主弄月的凉亭。三公主弄月前将展览开的苏绣图折好,放在凉亭外一个茶几上。齐恒山乘三公主弄月之际,顺手窃得,并不吃力。”
楼畅旺略一踟躇,答道:“小民头里狐疑贱妻的奸夫便是店中的账房齐恒山,他在一本舆图上勾画有与这淫妇出逃的线路。想来是两个密约,贱妻先行一步,谁知都遇了能人,一个被掳,一个被杀,至今一无信息。”
“回老爷的话,说来也忸捏,贱妻不守妇道,废弛凤俗,半个月前随人奔了,几同那丧人伦的猪狗。小民曾报与虎帐,要求将那淫妇奸夫一并追获。”
笫一遍鸡叫,宋慈便细心盥洗,弹冠振衣,精力一爽。他谨慎翼翼从衣袍领口处拈出那幅黄绫圣旨,细细又念读了一遍,心中悄悄策画本日该如何出场。
“温畅行,你现在即骑马去美人宫宣旨,着命翊卫中郎将管格言和宫掖总易通例来虎帐听旨。”
两人战兢兢跪答:“卑职明白。”
宋慈随牛兵曹走出客店门首,猛见劈面街九洲客店门外站着昨日那两个锦衣,正在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见是牛兵曹一干军健拥戴,没敢行动。
宋慈道:“来得恰好,我这里有急事也正要去虎帐找温校尉。”
宋慈又问:“一个被掳的掳到了那里?一个被杀的因何而杀?”
宋慈先不问话,转脸对易通例道:“此人半个月前报官,说是他的老婆与一奸夫私奔了。”
宋慈却笑道:“到军寨本官再与你们细说苏绣图一案的本末。”
宋慈弹冠衣紫、玉带皂靴立于乌木公案后,两名传者各持宝扇、印盒摆布恭立。公案上燃起一尊古铜贪吃香炉,青烟袅袅。香炉在首安设一雕花金盘,盘内盛着黄绫圣旨。右首支架起宋慈所佩雨龙宝剑,权作钦赐尚方。
早膳结束,见牛兵曹带领八名军健出去客店找宋慈,说是温校尉有请。
宋慈拍了一下桌子,问道:“楼畅旺,你的老婆黄氏现在身在那边?”
宋慈沉吟半晌,乃开口道:“本钦差现来分解苏绣图一案。盗窃苏绣图的就是刚才那安然客店的账房,名唤齐恒山,是个青年后生。这齐恒山为一伙歹人重金所雇,大胆潜入美人宫行窃。”
宋慈不改声色:“楼畅旺,本官再问你,你可晓得黄氏随何人私奔?”
“所幸皇德无极,神鬼暗助,本官身到,疑案冰释。本日本官拟偕两位同去美人宫中拜见三公主并内承奉应寺人劈面分解、勘破此案。此案情由因与中州镇上一起性命案有关,现在我们先去镇上安然客店查考证物。”
军丁将木箱抬起,甚觉沉重,又见木箱破坏的一角爬满了蚂蚁和青蝇。宋慈命翻开木箱,军丁撬了锁扣,用力翻开箱盖,箱内呆然盛着一县女尸,四周用石灰填塞,尸身的衣袖下竟杯有两个团子,已腐霉发黑,爬满了蚂蚁。
易通例、管格言只觉懵懂,平白随宋慈来这个贩子堆栈转了一圈,捉了一个殛毙婆娘的犯人。
这里温畅行当即备齐了钦差的一应卤簿仪从,旗幡鼓乐。本身也头披挂金甲,手执戈矛,腰悬弓矢,肃立中间听候宋慈遣派。
管格言惊诧,不由问道:“望钦差明示,这齐恒山是如何潜入美人宫行窃的。”
楼畅旺被押进棚房,见此情状,顿时瘫软倒地,口称“有罪”。
管格言神采转白,心中叫苦:“如此说来,是卑职防备安插有疏漏,被歹人所乘。卑职迷惑不解的是,这齐恒山也不过平头百姓,如何晓得官墙岗戍的疏漏,如何晓得宫之西北隅水门处能够沿墙攀登。更令卑职惊奇的是,他又是如何晓得三公主那一日要去凉亭观画弄月,又必定会苏绣图放在凉亭外的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