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裴家，还是有人惦记她的。
裴拾遗来不及收回宝剑，雪亮的剑刃劈在窗下供花瓶的梅花小几上。
裴英娘才跑出几步，就被裴拾遗堵在后院墙角。
剑尖从她颈边掠过，削下一缕青丝。
宫女怕弄疼她，跪在地上，谨慎翼翼解开丝绦。
他俄然停下来不走，裴英娘来不及反应，一头撞在他腰间。
额头磕在冷硬的玉带扣上，被镶嵌红宝石的带扣硌出几道红印子，火辣辣的，有点疼。
半夏大哭道：“郎君要斩杀女郎！”
剑尖闪动着冰冷的寒芒。
高鼻深目、穿着服饰明显与众分歧的胡人操着一口别扭的汉话, 来往于巷曲间。
前堂地上设火炉，铜罐里正煮着一罐黄褐色茶汤。
“小十七来了。”李治勉强吃完药，看到满脸忧色的裴英娘，内心不由一暖，笑着朝她招手，“可用过朝食了？”
武皇后不容他畏缩，持续喂他。
趁着御厨们拌馅的工夫，专管烧水的小宫女扛起一只小水缸，把净水注入大锅中，重新架上蒸笼。
半夏趁机脱身，路上的主子看她状若疯颠，不敢上前劝止。
他眉峰轻蹙，没说甚么。
想了想，添上一句：“有盘叫玉尖面的点心，特别好吃。”
宫女们笑成一团，上前把裴英娘拉开扶稳，揉揉她的额头，轻声哄她。
还未走近，裴英娘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腥气。
半夏目眦欲裂。
和里坊外的庄严温馨截然分歧。
裴英娘幽幽地叹口气，“你情愿跟着我进宫吗？”
婢女把研成细粉的姜末撒进茶汤里，用银匙子挖一小勺猪油，趁水开的时候，浸在滚沸的茶汤中烫煮。
是半夏。
宫里少不了她的吃穿，她的衣裳金饰和宫里的东西比起来，实在寒酸，根基上不成能再有穿戴的机遇。但起码要把贴身的用物带走，免得便宜裴十二娘。
裴十郎围着小马驹转来转去，手里拿着一条鞭子，时不时对着小马驹抽两下。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裴拾遗获咎武皇后，然后她被武皇后带走，一夜未归，说句存亡未卜也不为过。
裴英娘想让随行的宫人帮手买几个芝麻胡饼，目光扫过沉默不言的李旦，没敢吭声。
裴英娘苦笑，她才不会因为告别裴拾遗哭天抹泪。
李旦皱起眉头，“如何回事？”
她进宫，可不是为了受气去的。
杨知恩上前斥退几个挡路的布衣, 牛车重新慢悠悠摇摆起来。
裴英娘眉头一皱，发明半夏脸上有几道清楚的指痕：“谁打你了？”
大唐国力强大, 长治久安, 外夷、胡族争相归附尽忠。
宫女把坐席移到李治身边，裴英娘屈腿跪坐，“吃了一碗胡麻粥。”
玉尖面是御膳之物，裴英娘之前没吃过。
半夏抬开端，呆了半晌，才想起来给裴英娘叩首：“十七娘，婢子情愿！”
马驹没有配笼头，不能骑乘。
裴英娘呆了一下，双腿风俗性地往前一迈，差点踩在李旦的脚尖上。
裴英娘鼻尖微酸，张氏是裴拾遗的续弦，平时对她不坏。
清算好行李，她去正堂向继母张氏拜别。
李旦低下头，看不到裴英娘羞赧的神采，只能看到小娃娃乌黑柔亮的发顶，一排八支花骨朵形状的碧玉金丝珠花挤在一块儿，热烈喜气。
白瓷细颈花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赤红花朵洋洋洒洒，飘落一地。
使女半夏从僮仆口中得知裴英娘安然返来，欣喜交集，进屋帮手清算箱笼。
有人悄悄给她指路：“殷王在前堂。”
廊檐深处脚步狼籍，裴拾遗双眼发红，鬓发披垂，提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宝剑，向正堂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