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咳喘几声,挣开大氅的束缚,沙哑着道,“别。”
崔奇南顺手扶住他的胳膊,轻拍两下,“如何?欢乐傻了?”笑了笑,眨眨眼睛,眼角微红,较着是刚喝过酒,“现在就腿软,夜里洞房花烛,你另有力量吗?”
顿时满街寂然,世人疲劳着瘫倒在地,噤声不语。
裴英娘不会梳髻,走到铜树花枝烛台前,想吹灭房中烛火,俄然想起新婚三日不能熄烛的忌讳,忙闭上嘴巴。
秦岩忍不住为薛绍掬一把酸楚泪,“你身为傧相,竟然半途分开?”
今后李令月和薛绍才是最靠近的家人,跟着他们生儿育女,这份牵绊将更加安稳。
楼下响起狼籍的脚步声,马鸣嘶嘶,火把毕剥燃烧。
裴英娘翻个身,不睬会李令月,“我不管,我睡了!”
裴英娘呼吸蓦地一窒,睁大眼睛。
李旦的瞳孔缓慢翕张,冷冷道:“你替武三思讨情?”
她可不想在李令月的婚宴上打打盹。
公主出嫁,长安城内锣鼓喧天,举城欢庆。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压抑冷肃的氛围中,俄然响起一声掺杂着高兴的高呼:“找到马车了!”
气候愈渐寒凉, 池中仍然荷叶田田,莲花亭亭玉立,争相怒放。岸边亭台楼阁, 曲廊回环,雕栏前俱都摆满各色鲜花, 石砖地上铺设缠枝百斑纹氍毹,彩绦飞扬, 一盆盆鲜花沿着波光泛动的河岸铺展延长, 光彩光辉,蔚为壮观。
他拨转马头,顺着平坦宽广的长街往北走。刚走出半里路,劈面撞见惶恐失措的半夏和永安观扈从,上前道:“我奉郎主之命前来驱逐娘子。”
“想他杀?”武三思嘲笑一声,捏住她的下巴。
有些被翻红浪的更惨痛,衣裳都来不及穿,便被人光溜溜赶出房,劈面一阵冷风吹过来,一个个抖如筛糠,涕泪齐下。
裴英娘白日陪着李治和武皇后摒挡李令月的婚宴仪程,累得精疲力尽,给她铺一张软席就能扑上去睡一觉。终究能安设了,又被李令月这么一番折腾,打着哈欠告饶:“阿姊快睡吧,明每天不亮就要起来打扮呢。”
执失云渐面无愧色,“他晓得轻重缓急。”
内里的动静传到酒坊里,侍酒的博士、胡奴四散奔逃,正搂着雪肤胡姬喝酒的男人皱起眉头。
执失云渐望着劈面彩绦飞扬的酒坊,吐蕃使团正在内里聚饮,“闲事要紧,不能打草惊蛇。”
李旦点点头,命人送来一件织锦大氅,把裴英娘重新到脚罩在里头,拢得密不通风,每一根头发丝都掖进大氅,才感觉对劲,横抱起她,一步一步下楼。
一团软布塞进嘴里,裴英娘有力抵当,抱恨扭开脸,不想看武三思满脑肥肠的丑恶模样。
宫中张灯结彩,喧闹了一整天。
他刚把裴英娘送进宫去。
杨知恩抢上前翻开帘子,李旦抱着裴英娘上车,帘子悄悄放下,他搂着她不放,双臂还在模糊颤抖。
婚礼当天按例是要戏弄驸马的。
长街外,李旦沉着脸,目光逡巡,像冬眠在暗影里的猛兽普通,扫过灯火透明的里坊阁楼。
奉御们无言以对。
“郎主。”杨知恩在车窗外道,“该如何措置武三思?”
礼官当众宣读赐婚圣旨,李治和武皇后不但赐赉李令月田亩财帛,还为她加封三百户食邑,以示厚爱。驸马薛绍除了册封以外,官拜左奉宸卫将军。
婚宴才散,杨知恩立即领着侍从赶往坊门口,转了好几圈,没发明裴英娘的车驾。
她翻来覆去,不肯入眠,撩开缠枝牡丹花纱帐,叫昭善的名字。帐外烛火未灭,光芒罩在脚踏上,模糊能看清纹理间的鎏金卷草纹,“执失云渐是傧相,他身强体壮,比崔奇南可靠多了,我得叮咛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