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拉起裴英娘的手,“我送你畴昔。”
“小十七……”李治摸摸她的头,目光慈爱,“去吧。”
李旦摇点头。
宫婢蹑手蹑脚走进内殿,“公主,永安公主从含凉殿出来,连夜出宫去了。”
阿父晓得她的心愿,为她筹办了一条安稳的坦途,她将来会嫁给薛绍,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李唐公主。
李令月柔声道,“不幸你一片忠心,下去好好养伤。今后我另有效获得你的处所。”
床榻边的烛火映在他的眼瞳里,亮得惊人。
半个月前,她差点落入李贤的算计当中,固然李贤并不是特地针对她,只是想操纵她对于武皇后,但那种运气不能自主,只能随波逐流的有力感,让她心惊胆战。
裴英娘和李令月进了内殿,武皇后和李贤、李显已经从侧殿出去了,李治靠在枕上,合目假寐,宫人跪在一旁,谨慎翼翼为他按摩太阳穴。
昭善不敢再劝,抖开一张杏子红提花薄毯,披在她身上,亲身去侧殿提热水,灌好汤婆子,塞到薄毯上面。
已然身在局中,就没有抽身而退的能够。要么,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存亡荣辱只能任人发落,要么,成为执棋者,哪怕满盘皆输,起码不必看人神采度日。
本朝的皇储轨制成熟, 太子东宫建置了一套完整的职官体系, 相称于一个小朝廷,太子留下摄理朝政,不必搬家。但朝中那些文武大臣,多数要随二圣一道出行。
天快黑了, 殿外点起宫灯, 影影绰绰的, 灯光摇摆,霞光烂漫,殿内暗淡昏黄。
李令月闭着眼睛,将睡不睡,任她忙活。
李令月挥挥手,打断她的话,“你亲身去盯着燕容,查清楚她比来和我的哪位阿嫂暗中来往过。”
特别是东宫属臣,如临大敌,严峻万分,带领东宫十率,把东宫包抄得和铁桶一样,恐怕遭了武皇后的毒手。
李令月撂下琵琶,倚着彩绘团斑纹床栏,合目静坐了一会儿。
昭善眉心直跳,气得直颤抖。
李令月展开眼睛,“去了那里?”
卷棚车驶过沉寂空旷的长街,西风烈烈,身着甲胄的精兵跟在卷棚车前面,奔驰的脚步声沉闷如雷。
昭善嘴唇颤抖了几下,想说甚么,偷偷瞥李令月几眼,看她固然在笑,但神采黑沉,不敢吭声。
哪怕她晓得现在的其乐融融只是假象,如同开春时节河渠里的浮冰,日头一晒,立即溶解于无形。
“大王?”宫人看他一向站着不走,打起帘子。
迁宫并不是说姑息能迁的, 何况是从长安到东都洛阳。
殿里的宫人陆连续续辞职,等听不到脚步声了,裴英娘走到床榻前,“阿父?”
李旦蹙眉,站在越来越暗淡的大殿内,久久无言,袍衫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
他刚好站在一盏宫灯上面,昏黄的灯光倾泻而下,他沐浴在光晖中,漂亮的脸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五官间既有儒雅温暖的和顺,又像是刚出鞘的利刃,披发着摄人的阴冷。
李令月却微微一笑,“很好。”
她是姐姐,她说过会一向庇护英娘,但她做不到,因为她不想面对母亲和几位兄长的明争暗斗。
她顺手褪下腕上戴的一只花鸟纹镶金翡翠镯子,掷到燕容的怀里,“你公然忠心。”
看到李治笑眯眯的模样,李令月感觉表情好了些,要这个,要阿谁,提出一大堆要求。
李令月嘿嘿一笑,“等我想到了,再来找阿父讨。”
水晶帘下轻烟袅袅,内殿暗香浮动,光影摇摆,寒意一点点浸上来,李令月俄然感觉浑身发冷,下认识拥紧薄毯。
李治揉揉眉心,“执失还在东宫?”
一道清癯高挑的身影立在台阶前,锦衣绣袍,端倪端方,眼睫浓而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