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裴英娘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眼皮越来越沉,下一刻,又晃晃脑袋,逼迫本身复苏,“住哪儿?”
山中水汽重,纵马跑过山林,马蹄声惊醒枝叶间的露水,内里是温暖的晴日,山间却淅淅沥沥,像在落雨。裴英娘一起戴着帷帽,有轻纱遮挡,襦裙还是湿透了,刚到楠竹院,便先褪下外袍,仍然感觉衣裳湿哒哒的贴在皮肤上,干脆一并连里头的云纱中衣也换了。
世人陆连续续达到温泉宫。宫婢们四散开来,洒扫天井,归置施礼。离宫长年有专人看管打扫,洁净整齐,但因好久没有住人,瞧着有些冷僻。
薛绍神采忐忑,抱着山花,磨磨蹭蹭走到李令月跟前。
她内心甜美,接过野花,刚要张口嬉笑两句,薛绍已经掉回身,一溜烟跑远了。
几人几骑策马劈面行来, 马鸣啾啾, 灰尘飞扬,户奴牵着弓背窄长的细犬, 跟在行列以后。
裴英娘安抚座下的三花马,谨慎翼翼靠近李旦, 一把翻开帷帽垂纱, 暴露一张秀眉杏眼的清秀面孔:“恭贺阿兄满载而归。”
絮干脆叨说了一通话,李令月渐渐收起笑容,神采越来越丢脸,听到最后,双唇紧抿,差点打翻梅花小几上供着的花瓶。
连花奴的名字都是照着忍冬和半夏取的,这个力量大的秋葵还真是非收下不成。
裴英娘本身脱手,仓促梳了个家常小髻,穿一件茶青地小团花对襟窄袖上襦,上面系一条隐花裙,外罩宝相斑纹蜀锦半臂,肩挽缠枝牡丹花夹缬披帛,赶往莲花汤。
他连打猎也是单独去的,很少和其他高门权贵的纨绔公子同业。
“我畴昔看看。”裴英娘懒得换衣裳,直接在中衣内里罩一件月白无纹素罗袍子,打散头发,松松挽一个垂髻,脚踏漆绘木屐,“阿姊往哪个方向走的?”
李令月没理睬她。
半夏小声说:“七王妃走错路,不谨慎闯进八王的混堂去了。”
裴英娘头一次泡温泉,奇怪得不得了,从花瓣这头游到另一头,笑嘻嘻道:“我不想吃酒,有茶食就好了。”
不一会儿,一个梳双鬟的宫婢急仓促回到阁子里,附耳道:“公主,是七王妃,八王……”
李令月笑着拉她起来,“不该让你吃那么多茶食的,别泡晕乎了。”
李旦站在台阶前,身姿如松,袍袖被晚风吹起,猎猎作响,金线织绣的纹路在月色中闪烁着夺目的光芒,让他的身影显得孤傲寥寂。
裴英娘探头去看,草篓子里卧着一窝毛茸茸的小兔子,外相和婉,玉雪敬爱。
“住沉香殿呀……”李令月持续诱哄,俄然听到东边传来吵嚷之声,眉头微蹙,侧耳谛听半晌,扭头叮咛昭善,“去看看。”
宫婢取来金银平脱铜镜和妆匣,翻开一只鎏金卷草纹小钵,顿时香气浮动,几个小宫婢一人拿一支小巧的毛刷子,蘸取兰脂,均匀涂抹在裴英娘和李令月半干的发丝上,每一根发丝都仔细心细抹上,然后挽起长发,用轻纱松松缚起来,等半个时候后再解开。
昭善躬身退下。
星斗汤是李治公用的汤池,后妃女眷的混堂有海棠汤、梅花汤、莲花汤。莲花汤和飞霞阁离得近,飞霞阁前有大片莲池,山下的莲花已经开败了,山中的莲花还亭亭玉立。李令月指名要在莲花汤泡汤,昭善已经提早赶去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