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贞留意到换桌的客人,瓜子脸、柳眉劲秀、杏眼清澈,着深青袄子,青纱幞头,背着伞和笥箧,粗衣布袴难掩清秀美丽,就像是土墙上长出的芷兰。田贞细心打量,那人虽是男装打扮,巧掩胸口起伏,但眉眼明朗、素雅精干,应当是个女子。她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尾鱼、一盘清煮秋葵、一碗黍米饭和一碟乳饼。
大唐天下分十道,冂火令也铸了十道,令牌用生铁铸成“冂”型、饰火焰纹,故称为“冂火令”。十道十令,凭令取盐,但至今无人晓得火盐出自何人、用何法煮取。江湖中给他取了个“火盐王”的名号。因“盐”同“阎”音,时候久了就叫作了“火阎王”。
沈恬和田贞一边用饭一边轻声说话,沈恬眼睛悄悄扫视着堂厅里的每一小我。在这看似安静的脚店里,他嗅出了极伤害的气味。江湖和疆场,让他的每一个感官、每一寸肌肤都对伤害极其灵敏。
关内道,会州。
掌柜在靠西的堂厅里找了张空桌。隔两张桌子的处所,另有一张桌上只要一名客人。掌柜赔着笑和那位客人说了几句话,那位客人利落地站起家,换到了另一张桌上。那张桌上本来已经坐着两人,掌柜跟畴昔不住地赔不是。那两人一开端有些惶恐,然后非常难堪地持续用饭。
“听申明崇俨脖颈被割开,但没有血流出来。江湖传言此乃血光埋没之恶兆。明天又是中元节,佛道各派要祭奠河伯,辟邪禳灾,很多人赶来祈福……”说着,小五瞅瞅摆布,声音压得更低,“黄沙帮帮主失落旬月,冂火令……不知所踪……”
沈恬骑着马走在田贞身后的辕马旁,与田贞始终保持着一个间隔,一个脱手最快的间隔,一个能保田贞全面的间隔。驰骋疆场多年,沈恬从刀林箭雨中悟出了间隔的精美,间隔的拿捏可决定疆场保存的机遇。
“沈大哥定要检察?”
眼下会宁城,武林中人会聚,龙蛇稠浊,恰是浑水摸鱼的绝好机会。沈恬佯装喝酒,对田贞道:“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两人一向跟着我们。”
小五分开后,田贞内心有些不安,瞅了瞅四周,小声对沈恬道:“沈大哥,此地已成是非之地,这趟镖……我担忧会节外生枝。”
私盐按品格每斗约十至二十文,而火盐每斗起码三百文。持冂火令者,买盐每石两贯,每石火盐坐收一贯利。每岁入十万石,能赢利十万贯。现在交战比年、世道多艰,江湖中的偏帮小派更是谋生困难,火盐之利天然引得江湖各派争抢。黄沙帮不过僻壤小帮,哪有气力图得冂火令?背后必有更大的权势。
武林中门派林立、内功心法层出,不过是炼气、炼神、炼元的法门各别,终是殊途同归。修得真元,始入武林之列,称为武人。
田贞吃了两口饭,又想起刚才小五说的话,问道:“沈大哥,小五说的冂火令是何物?”
车队分开原州,沿河西廊道北路已经行了六日,本日申时可抵会州会宁县。黄河由南往北流经会宁,从会宁关度过黄河便可达武威。会宁县城黄土各处,梁峁起伏、桑麻翳野。大唐定鼎后货贸富强、商旅络绎,也算热烈。城中店铺虽不都丽,但宏壮粗阔,透着一股粗暴气。
田贞悄悄点头。
田贞颇感不测,谷川脚店虽客商不竭,但如此客满还是头一次,不过出门在外凡事计算不得。田贞叮咛袁三存货,袁三批示脚夫谙练地把辎车驶入脚店西面的货场,停放安妥后,卸上马匹,牵入马厩、喂上马料。
“凡事决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沈恬在江湖中流落十多年,凡事短长轻重,能比田家人看得深一些、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