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无言，人间最深沉的惊骇就是未知，没人晓得枯荣和薛默歧到底是甚么、产生了甚么，更不晓得江辰将来会如何。张矩忧心树妖异象是种疫病，染上的人会变得和枯荣、薛默歧普通，危及社稷。而沈恬所想的是，树妖是否会有人的恩仇情仇，江辰今后是否会与田记车马行动敌？可惜，两人都想不出答案，恐怕就连江辰本身也不晓得答案。
两人走到门外，张矩关上房门，回过身道：“江辰醒了？”
沈恬掠进院子，走到染缸旁，道：“水开了。”
沈恬看着“断肢”枯烂，俄然想起甚么，回身掠进东配房，扫了一眼床榻，又掀起被褥检察，没有找到之前斩断在床上的那截儿“断肢”，却瞅见江辰左脚上裹缚的绵帛……
张矩却面色凝重，道：“裴公，枯荣能在短短五六年修造逆林、密道，啸聚逆贼四五百人，在甘州罗织利网，对抗江湖十余帮派，此等心智财力，岂是一个江湖羽士所能及？单说龙首山的逆林，布阵者精通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天文算术，还谙熟毒理，乃是绝代之才，且林中草木大多非甘州自生草木，而是不远千里移种，破钞资财无数，我毫不信赖枯荣凭一己之力能够做到。”
“沈恬、沈恬……”裴行俭默念了好几遍，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本姓沈。你改回本姓，看来已是寻得本心。”
“但是江辰却醒了？”
沈恬坐下，端起茶盏闻了闻，道：“回甘绵长，正合彻夜饮。”
配房里顿时鸦雀无声，直到床上又传来两声干咳，众弟子中年纪最长的闫海添仓猝坐到床前检察，轻声唤道：“大师兄？”江辰嘴唇动了动，闫海添立即将耳朵凑到江辰嘴边谛听，不由大喜，忙对身后的弟子道：“快！拿水来！大师兄醒了！”
“昨夜，中路旅在汉哭山下遭绯云阁偷袭，全歼贼寇百余人，枯荣被乱刀分尸。只可惜……他们护送的人……死了。”
“断枝在哪儿？”张矩晓得，沈恬固然从不说猜想的话，但他的话里已有表示。
“彻夜以后，我们算是……朋友吗？”
“故交……”邱叶笑了，举起茶盏，道：“不知故交何时分开张掖？”
床边俄然飘来一个声音：“哦……心狱魔魇也会留下活口？”若不是闻声声音，几近没法发觉床边另有人，那人仿佛成了影子，与周遭的统统浑然一体。那声音呈现在绯云阁时，枯荣和熊久礼也是只见其影，未见其人，他称本身为“影子”。
张矩笑笑，他的苦衷，裴刺史天然不会晓得。
“是你救醒他？”
“他们护送的不是穆赤，是替头。”
两人中左边一人对着床榻开口道：“有一个活口，是枯荣奥妙练习的永字杀手，名叫‘掠’。死的杀手‘趯’另有一把封血裂刃。”
沈恬也举起茶盏：“城门一开便走。”
“这么说，裴将军是以穆赤之名作饵，引蛇出洞。真是妙哉！”裴刺史难掩忧色，道：“至此，绯云阁谋反案总算是美满告破，逆贼尽数伏法。我马上上书禀明圣上。”
刀光过后，薛默歧身首异处，左耳桃花也一刀两断，但诡异的是，薛默歧的头和身仿佛只是分离，不是死去。薛默歧的双眼还瞪着沈恬，嘴里不断说着甚么，却听不见音儿。脖颈上的半朵左耳桃花，在皮肉里挣扎搅动，“两肢”撑着无头的身子到了西配房外，然后钻进了茅山弟子的尸身里，薛默歧的双手还拿着刀平空乱舞。
这时，街巷里的僵尸已降伏，茅山弟子相互搀扶着走进宅院，恰都雅到双刀乱舞的无头身，和拱食尸首的“两肢”，全都惊慌非常、不知所措。沈恬收起葫芦，拔出水帘刀，两步掠至无头身后，水帘刀急舞，“两肢”被齐根斩下，断作数截儿，散落在地上，“断肢”一寸一寸挣着往尸身挪。沈恬又取下葫芦，将无头身脖子上的另一半桃花也浇成死灰色，然后又将水浇在“断肢”上，“断肢”刹时枯烂，排泄血丝。茅山弟子见状，忙取来两桶水，挨个倒在“断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