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边城。
张定边双腿一挟,扯起马缰,马儿四蹄翻飞,向前奔驰。
韩林儿驰出已久,这时早在二十馀里以外。
张士诚道:“江山斑斓图,记着千万不能落入朱元璋的手中。“
冒险家的乐土,犯法者的天国。
韩山童挥马鞭在马臀上一抽,双足一撑,身子已离马鞍。但见那马鞍上一轻,驮著韩林儿如风奔驰,心中略感安抚:“此马脚力天下无双,林儿身子又轻,这一下,他们再也追她不上了。”
陈有谅蜷曲著卧在地下,一动也不动,仿佛已经死了。
十馀人纵马围上,刀枪并举,劈刺下去。
她一整日不饮不食,在大戈壁的骄阳下晒得口唇都焦了。白马甚有灵性,晓得後面追来的仇敌将倒霉於小仆人,迎著血也似红的落日,奋力奔驰。
只见远远一个斑点,正在六合交界处挪动。要知那马儿固然神骏,但自朝至晚足不断蹄的奔驰,终於也支撑不住了。
日近傍晚,面前的戈壁闪现一派金色,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浪涛,一向延长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
转刹时数十骑马先後驰到,抢先一是朱元璋。
这时陈有谅终於丧身大漠当中,朱元璋骑马驰来,只见张士诚、韩山童、张定边孤零零的站在一片大平野上,不由得模糊有些惭愧:“杀了韩山童,我做了天子定将建号‘明’,算起也对得起他。”
那白发中年人骂道:“好个阴魂不散。“
那白发中年人圈转马来,驰到陈有谅身边,蓦地见到他背上的长箭,背心上的大摊鲜血,不由大惊失容,险险晕了畴昔。
张士诚道:“他……他总该不杀降将吧!,说不定,我能求求他……”
韩林儿道:“这是甚么?“
他与陈有谅交战多年,从惯了他的号令,只得拍马提缰,向前奔驰,一颗心却已如寒冰一样,不但是心,满身的血都仿佛已结成了冰。
张士诚从怀中取出一块羊毛织成的手帕,塞在那小孩子怀里,说道:“林儿,这个给你”
陈有谅一咬牙,说道:“明王,我求你一件事,你答不承诺?”
张士诚回过甚来,在滚滚黄尘当中,看到了仇敌的身形,再过一阵,连脸孔也看得清楚了。
张士诚急道:“等等…汉王…如何了?“
那白发中年人转头望著他,满脸体贴怜惜之情,轻声道:“汉王,挺住……”
俄然,远处一片漫漫黄沙映入视线,更远处是连缀起伏的山丘,也是由清一色的黄沙堆砌而成,这里是黄沙的天下,黄沙的陆地,绵绵的黄沙与天涯相接,底子想像不出那里才是沙的绝顶!
朱元璋挥脱手中雁翎刀,喝道:“陈有谅,你当真是个硬汉!”忽的一刀向他头顶砍落。
那小孩子也失声惊叫起来:“爹爹,汉王背上有箭!”
张定边勒定了马,想伸手去拉,却见陈有谅满脸怒容,跟著听得他厉声喝道:“快走!”
这时陈有谅马儿嘴边已满是白沫,猛地里前腿一软,跪倒在地,那马儿一声哀嘶,抽搐了几下,便已脱力而死。张定边听得声响,回过甚来,忽见马儿倒毙,吃了一惊,叫道:“汉王……怎……怎麽啦?”
俄然之间,前足提起,长嘶一声,它嗅到了一股特异的气味,嘶声中模糊有可骇之意。
陈有谅皱眉摇了点头。但见身後数里外尘沙飞扬,大队仇敌追了下来。
这时一个黑衣人呈现在这萧瑟的大漠之上。
张士诚、韩山童、张定遥远远听得陈有谅的一声吼怒,当真是心如刀割,韩山童道:“大师暮年为了反元,出世入死,汉王这么义气,我们还活著干麽?”
前面顿时骑著个白发中年人,怀中搂著个七八岁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