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围街上暗角处的一户人家霍然拉开了木门，语声明朗却嗓音奇大的十余岁少年，笑意盎然地送出了殷孤光和面色奇差的中山神，高兴不已地挥手告别。
“山民和诸位老友却多少晓得一些……就算辛姑要为当初的孽缘还债，赤乌那孩子却不该同去送命。快意镇有楚歌的山神结界相护，恰是他们母子二人安身立命再合适不过的处所了。”
“辛家母子六年前才住到快意镇里来，倒并不是地盘爷的客人。山神大人既然认得那地窖里的是黑玄暝冰，想必也传闻过北海深处的孤岛上，有一凭借此冰才气持续阳寿的草木之族。”
少年的嘴咧得更大：“幺叔大人说了不算，我娘说了才算。”
把戏师轻笑点头：“好。”
殷孤光神采稳定地回身往前挪了一步，挡住了面色更黑、差点扑回院落里去的中山神，朝门内的少年最后叮嘱了句：“骨气的事……让辛姑不要挂记，本年入冬固然稍晚了些，但有斗室东在，不会让你们窖里的冰全数溶解洁净，总归会给你们补些来。至于王老大夫那边，常日不过是帮镇里看些小病，不会这么快就用到这么贵重的药草，就算还未抽苗，辛姑也勿须忧心过分。你娘向来只听你的话，可别让她一向都守鄙人面，又像往年一样伤了内里五脏。”
“歌儿受老地盘几十年的祸害，一时动了怜悯之心、把那块黑玄暝冰给了他们母子，这我信。”听出了这件祸事中的隐忧，中山神愣住了脚步，“如何六年以后，这精怪母子还住下不走了？”
“当年动了怜悯之心的，并非楚歌，而是山民与诸位老友。楚歌自入了凡尘，一向都待在快意镇这百里群山当中，一年到头恐怕也只要买过冬礼的时候才会去往人间界各大府城，她并没成心识到辛姑母子一旦重出了小城，会有甚么样的命数。”
“不准喊我幺叔大人！”中山神霍然回过甚来，眉宇间腾着冲天的黑气，以更大的嗓门怒骂了归去。
二人脚程虽不慢，却架不住在每家每户中都要逗留颇久，现在天气渐昏，他们从这笑意光辉的少年家中出来，也已经是结束了这最后一户的收租大任了。
“真是个气得死鬼神的娃娃……”中山神撇了撇嘴，突然怕冷似地颤抖了下，继而忿忿然地转过了身，往第六围街的街尾徐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