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润敛了面上笑意,“若我不能成事……三年后,你才廿三,再行婚嫁也不晚。”

三公子踉跄着退了两步才站稳,马车已经咿呀前行了。侧窗的帘中探出一只手,朝他挥手道别,很有种不诉离殇的萧洒。

她手中那只小小的木盒是川南才有的红雪松木做的,防虫蛀不易腐,不管去那边都随身带着。木盒里头放着甚么,连她的近身丫环都不晓得。

眼神忙飘向别处,这才发明他的手还压在重润圆润的肩头上,“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规矩蹦到了脑筋里,便忙要收回击。重润却一掌按在他手背上,逼近一步又笑着调侃:“我是矢志不渝的盘石?你是纫如丝的蒲苇?”

重润收紧双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听他低声问:“重润,你……还不断念吗?”

两枚耳珰下方,是一封折作几叠的信。前几日刚放出去,是她养伤时三公子的来信。

“临别之际,你非要说那些个绝望的?”

现在耳洞早已长合,却无人提示她,她早已是该嫁人的大女人了。重润阖上眼无声笑了,不知是讽刺还是心凉。

重润离京的当日,去太和门前行大礼拜别,太子亲来宫门口为她送行。待鸿胪寺的两位年青官员打着笑容说了几句告别话,把一起所需的文牒路引给了随她一同入京的使臣,这便要出发了。

好久,两人微微气喘,重润这才松开他,勉强稳住呼吸,贴在他颊侧轻声说:“等我三年……好不好?”

许清鉴被她迫得后退一步,贴在了马车壁上。这马车是双轮,他又是男人,分量不轻。此时重润站在马车中间,他却贴在马车壁上,马车承力一偏,晃闲逛悠眼看着就要歪到一边去了。他从速上前一步,扶侧重润肩头稳住了身子。

许清鉴心下无法,向来都拗不过她。脑中却有冥冥之音奉告他,如果错过这一次,怕是此生再无离她如此之近的能够。

还是醒时才听书童说今晨听闻郡主于宫门前拜别圣上,他才晓得重润本日便要离京,一起于闹市策马赶来,总算追得上她。

定定凝睇他好久,重润忽的嘴角一翘,念完了后半句:“蒲苇纫如丝,盘石无转移。”每个字都似含在舌尖上,经一番咀嚼后才缓缓吐出字来。

“泊车。”她悄悄喊出了声。

待说完这句,许清鉴好久无话,明显心头有太多的话想与她说,却尽数成了无言。

看他难过得眼圈都红了,重润又在他光亮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在他愣神之际便翻开车帘,把他推下了车。

幸得凌晨街上行人未几,城门口虽挤满了进城摆摊的农夫,却都好好排着队等着出入,不会挡到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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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信重润展开一半,行动微滞,牵唇一笑又合上了。摆布那寥寥几句都已熟背于心,阖眼便在面前,也不必再看,少展开几次,还能保存久一些。

重润比他矮大半头,又向来没有仰着头与人说话的风俗,便上前一步踩在他鞋尖上,揽着他后颈站稳,这个高度便不必俯视。

“你……”许清鉴心中巨震,蓦地抬眼看她。

他疾步上前,可临到近前了,步子却越来越小,迟缓行至她马车前五尺处,怔怔看着她,不敢再走近一步。

这春雨太小了,落地无声,坐在屋子里是听不到的。他不知她要哪一日走,也不知哪一日气候如何,只能早夙起家看天气。连续几天凌晨都下雨了,心中竟有些微的光荣。

“……”唇嗫嚅两下,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见过她开朗的笑、畅怀的笑、无法的笑,可此时这幅勾唇一笑的模样,竟透着两分邪气,直看得人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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