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帝眼中带笑，渐渐地说：“我退位三年，你仍在我身边。你知不晓得，我有多欢乐？”
临老了，想对他好一回，就再瞒他一回。
文宣帝坐在椅上，隔着两步间隔看丫环给皇后梳发。沿着她着常服的背影细细看,苗条的颈,挺直的肩背，正襟端坐向来不放松的姿式已经成了本能，即便没有外人的时候也是如此。
文宣帝微微阖上眼，记不清那是哪一年的事了。当时恰是她的寿辰，承昭还小，亲手雕了这个紫檀嫁妆送她。雕工是极标致的，承昭那孩子严于律己，不管做甚么事都要做到最好。
头一回听他问起这个，皇后想了想，“送给承熹了。”
“娘娘，这两支凤栖桂枝步摇可好？”丫环轻声问。
“每月你吃斋念佛的那三天，就是我最怕的时候。”
这封信写得极简朴，却一点不显草率，像是几次考虑以后才落笔的。可再三考虑，却也知留下了这么短短两句。
中宫之位他情愿给，她就管着；奇珍奇宝他情愿送，她就收着。他想要的恩爱敦睦，她也情愿陪他一起，得个帝后恩爱的嘉话。算不得至心，却也没有半点虚情冒充。
皇后抿着唇没出声。文宣帝又瞅了瞅她的神采，只好猜想：“成甫去官的事惹你不欢畅了？”见她不答话，又忙说：“吏部尚书还没定好，他想再返来也成。”
文宣帝悄悄说：“畴昔这么些年，你那话我还清楚记得。”
她又读了两遍，声音微微发颤：“错事……是甚么错事？”
当年林家以涉嫌谋逆的罪名满门下狱，父亲不堪受辱，于狱中他杀。他去后，帝王亲卫才清算清楚先前抄家所得，竟未发明任何与谋逆相干的证据。林家百余人这才获旨出狱，次年仲春父切身后平|反。
“我父亲的事。”
皇后唇微动，启唇却说不出话，嗓子眼酸得难受。本来她觉得的错待并非错待，她觉得的亏欠也从没亏欠。
*
皇后眼里出现湿意，他明知君无戏言，却仍这么混闹，只是不想本身介怀。她开口轻声问：“你如何……甚么不说呢？”
*
“有些事瞒了你这么多年，本该一向瞒下去。”林大人垂眸考虑半晌，长叹了一声：“过两日便是父亲忌辰，这回你又不让上皇去祭奠。”
文宣帝眼露茫然：“何事？”
皇后不由颦眉，他受奸人调拨，给父亲留下了涉嫌谋逆的污点。父亲狱中他杀，虽说次年仲春平|反，可已经去了的人，平|反又有甚么用？
*
有的大臣测度林大人是揣摩明白了重用新臣，主动以身作则，表白新帝是任人唯贤的好天子。
皇后把床帐合好,方才暴露一线的烛光被挡在帐外，她笑笑：“吵醒你了？”
听得此话，皇后微微一笑：“那些个新奇款式合该小女人戴，我哪用得上那些？”
此时丫环给她簪在头上的这两支凤栖桂枝步摇，他看着都感觉眼熟，想来是她戴过好几次的了。文宣帝不由问了句：“本年暹罗进贡的那套蓝宝石头面呢？”
她晓得承昭已经即位，他也没有别的子嗣。即便他晓得这过后大发雷霆，也改不了承昭的位置。
也唯有皇后晓得本相。林大人去官前入宫与她见了一面，这些年他一贯克己复礼，大多时候都让夫人带话，主动进宫的次数极少。皇后有些微诧，却听他说：“mm，当年，你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如果父亲的忌辰真让他去祭奠，又算是甚么？
文宣帝抿抿唇不说话了。实在贰内心明白，她就是感觉本身老了，自从承熹再嫁，她就不爱打扮打扮了；次年承昭即位后，她移居慈宁宫，平常出行更少，连打扮打扮都成了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