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宫本就空旷，而嘉靖因为耐久服用丹药，体内炎热，常白天穿得极其薄弱，精舍的门窗都大敞着。清风入室，当然风凉。可天一黑，风一大，倒吹得人有些凉。
孙淡：“以往的赋税是出粮食的，徭役则是出劳动力的，臣这个发起就是把这两样不相干的东西都变成银子，就是变成货币：赋税，不要粮食，你交银子来；徭役，我不要你的劳动力，你交银子上来，我去雇佣闲散职员来承担徭役。是以，全数征收银两。这个税法就像是两根草绳变成了一条鞭子，以是，臣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一条鞭法。别的，臣以为，在实施这一条鞭法的同时，也要将一部分人丁税转移到地盘内里去，地盘多的人，你就应当多承担一些地盘税，从而慢慢减少人定税。”
便有两个寺人仓猝跑来，捧了一件道袍过来。
孙淡只能苦着脸道：“实在也没甚么要紧的，就是将赋税和徭役折分解现钱。”
嘉靖用筷子给孙淡夹了一筷子豆芽，说：“朕常日都茹素的，不晓得孙卿要来，也没筹办。”
孙淡巴不得快点结束这场晚餐，道：“杨阁老的伎俩激进了些。臣觉得，官员的不作为同他们的品德和才气无关，实在是现在的税制有大题目。”
现在固然是八月初，正值隆冬，可孙淡却还是感觉有些冷，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还是轻的，最大的费事是徭役。因为田赋和人头税多少还能见到东西，县太爷赖不掉，徭役可就不好说了，修河堤、给驿站当差、整修门路，这都是徭役，完成了任务，就算完成了徭役。么谁来鉴定你是否完成任务呢？――县太爷。
嘉靖面色俄然一白，骇然道：“吏治真的崩坏到这等境地了？”
孙淡也不答复是否，只道：“没有呼应的轨制，好官也会变成坏官。陛下应当做的不是去批评官员的品德，究查其任务，而是毁灭能够导致贪污的泥土。”
嘉靖见他有些冷，忙喊道：“来人，把朕的道袍给孙卿穿上。”
孙淡正要放下碗，天子一摆手：“不消，边吃边谈。”
孙淡忙端着饭碗接了畴昔：“臣也是豪门出身，对吃穿倒没有甚么讲究。”
嘉靖这才恍然发觉天气已晚：“对对对，该进食了。朕也是个怕费事的人，随便进点便可。也不消换处所，摆在这里，朕一边进膳，一边同孙卿说话。”
但是，孙淡却想到一件很严峻的事情。这事情不是不能做，是不能太急着做。
“恩，是这个事理。”天子显得有些镇静：“朕是操切了些，那么，清算税制应当能够顿时实施吧？”
“孙卿你说。”嘉靖停歇了胸中肝火，总算平静下来。
刚才说了这么多话，不知不觉中，天已经暗了下去。
接过茶杯漱了口，天子这才道：“税制鼎新也不能急，太快实施也是要出题目的。”他固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可心机深沉，是个做事稳妥的君王。
天子：“孙卿，你且说说你的税制鼎新。”
“一条鞭法，名字不错。”天子还是有些不明白的模样：“若全数征收现银，和征收什物有甚么辨别，税款的总量也没甚么窜改啊，何必多此一举呢？再说，什物税实施了这么多年，现在这么一改，不是扰民吗？”
嘉靖猛地将饭碗摔在桌子上，怒道：“孙卿不说，我还真不晓得这内里有这么多题目。依朕看来，国库中的很大一部分都耗损在物质转运保存和集结上面，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前些年如何没人想着要改一改。朕部下这些官员宁肯让这些东西烂在库房里，乃至用来抵扣官员们的俸禄，也不肯想着窜改。都是一群废料，国度每年花这么多俸禄养了他们，他们却不肯为君父分忧，要他们有何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