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经常出入苏家,天然也传闻过苏家的一些八卦。苏家老太太和太太都盼着长孙早日到来,偏这杏娘嫁过来五六年,生了两胎都是女儿,客岁起,苏家人便让大少爷苏景同纳妾。苏景同与老婆豪情甚笃,不忍伤她心,又不敢违背母意,遂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讨情,说再等两年,倘若下一胎生下还是女孩,当时再商讨此事。客岁底杏娘再次有孕,佳耦二人天然喜忧半掺。
“是你啊黑皮!我爹数日前去了灵隐找慧能师父喝茶了,要早晨才回。出了甚么事?”
“少奶奶不是快生了吗?老太太迟早烧香,大少爷本要亲身押茶船往淮安去的,特地推迟日子,就等少奶奶先生孩子。今晌中午,少奶奶吃了碗甜羹,嚷着睡不着觉,丫头便扶着到院里乘凉,不想俄然就扑在地上不知人事,手脚还抽个不断。大少爷急坏了,催我来请陈大夫!”
~~
产妇虽体胖了些,但胎位既正,又是第三胎,到时候有经历丰富的产婆在,想来题目应当不大。叮咛她这几天定时服药,多下地走动,勿暴食暴饮,特别重视节制甜食后,这才告别,被大少爷亲身送出大门。
苏太太实在更盼着陈仲修来,听到他不在,有些绝望。陈家女儿虽也经常替人看病抓药,但毕竟只是个十七八的女人,媳妇儿目睹将近生了,俄然如许,未免不放心。
苏景同怔住。苏太太皱眉看向绣春,表示不承认:“我儿媳妇自有了身孕,哪天不是被服侍得舒舒畅服,那里来的甚么情志不舒肝气郁结?”
草屋的门立即回声吱呀而开,出来一个蓝衫少年。年约十七八,肌肤白净,容颜俊雅。独一不敷,便是乍眼之下,略有些男生女相之感。幸亏他双眉挺隽,生得极都雅,生生又补回了几分豪气。
俄然一阵脚步声短促而来,突破了这喧闹。竹林边的青石路上跑来个小厮模样的人,一把推开半掩着的篱笆门,扯着嗓子便朝里头喊道:“陈大夫在吗?陈大夫……”
此时苏家太太和苏景同的两个女儿都进了房,见孙氏醒过来了,苏太太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点头感喟道:“目睹就要生了,怎的好端端又出了这不测,真真是叫人闹心,但愿平安然安生下我苏家的长孙才好……”
村尾有爿紫竹林,边上筑三间草屋。草屋侧辟出了六七分的地,分畦种着成片的石斛佩兰,香椽藿香,微吐甘冽芳香。前头是个很大的篱笆院,栽几株枇杷,中间异化了老杜鹃和紫薇。花开正盛。天光晴好,几只蜂蝶蹁跹其上。院里的空位上,列着一排排的竹架。上头置着匾,匾里头晾晒着刚洗净的草药。氛围里飘着淡淡的药香。四周静悄一片,只要风过竹梢时收回的轻微沙沙声,更增夏季午后的喧闹。
床上的杏娘眼睛一红,眼泪已经下来,向绣春颤声伸谢。苏太太还要再说,苏景同蓦地竟发作了出来,道:“娘,儿子便是被骂不孝,明天也要说一句!绣春女人说得没错!倘若不是你们一向逼我纳妾,我没何如用她腹中这孩子作借口临时推挡,她会变成本日这模样吗?我与她伉俪恩爱,她年纪又轻,即便此次生的还是女儿,下回,再下回,总能生出儿子的。好歹不过数日就要生了,儿子求求娘,你就让她安生些,行不可?”
绣春没理睬苏家太太的神采,只急仓促往苏家少奶奶住的屋去。
绣春顾不很多想了。仓猝回身往里,拿了常日的出诊箱,急仓促便随黑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