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永湛只不出声，冷静回了书房。
惇本殿门廊下的雪地里，太子永湛立在红灯笼下，望着大门的方向，目含担忧。
永嗔进了那宫室，就见两个有品级的寺人迎上来。
永嗔忙道：“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永嗔揉着因为细心描字样而发酸的眼睛，笑道：“我且听你这回。今儿晌午母妃那边又派人找我，要我明日腾出半天来，说有事要做——偏又不肯说是甚么事。”
东阿县县令不知所踪，平阴县县令不肯弃民逃脱，死守县城，满门被杀；巡按御史孔可祯恰巡查至平阴县，不及拜别，也死于反贼之手。
太子永湛却咳嗽一声，低声道：“父皇，儿子觉得让十六弟去，更安妥些。”他一下午来往议事，因又牵涉永嗔，内心焦心，这会儿说话声音已是微微发哑。
他伸手畴昔，苗条的手指按在扉页第一列，含笑道：“你且做一个能撑起来的花灯就好。”
永嗔待下人还算和蔼，含夏因笑道：“殿下如何蓦地里来这么一出？昨儿两位女人过来的时候，殿下不是还夸人瞧着好，不愧是怡春宫里出来的么？”
永嗔大抵晓得这是如何回事儿了，硬着头皮照做了——估计他前头十六个哥哥都有过这么一遭。
太子永湛靠在椅背上，望着这只花灯。
永嗔是个最怕一小我的性子，总要有人陪着才好。
遍红城里，他只独爱太子哥哥的这一间书房。书房是太子永湛亲身安插的，精美高雅，舒畅温馨，特别夏季里，又和缓又无炊火气，从窗口望出去，只见满院松影俏梅，好不怡然。
太子永湛却也不恼，反而笑道：“不如拿到你那古玩铺子里，我也不落款，也不盖印——却看有人出多少银子愿买？”
那种明显想要夸耀，想要获得必定夸奖，却还恰好平平说来的语气，实在敬爱。
永嗔笑道：“太子哥哥你不是快过生辰了么？我做个花灯给你庆生啊。”
只见太子永湛面沉似水，眉梢眼角好像挂了寒霜，一双眸子里更是透出喜色来。
……永嗔挑选灭亡。
景隆帝见永嗔脸上大有悲忿之色，乃说道：“方才朕跟他们议了好久，旁的事情都安排安妥了，只一个带兵的前锋领队还定不下来。这为国捐躯的平阴县县令蔡子真，是你蔡徒弟的独子，这才叫你过来——你有甚么想说的没有？”说着就核阅着他。
景隆帝盯着他，说道：“上阵杀人，不是闹着玩的。”
太子永湛随后也出来，才唤了一声，“永嗔。”
永嗔前面听着反贼反叛，已是义愤；待听到捐躯的县令乃是徒弟独子，又想到那日送蔡世远出宫时，他提起子孙时橘皮似的老脸上那暖和笑容，怒发冲冠之下又有一层哀思。
太子永湛转而保举了十六皇子，九皇子天然乐见其成，田国舅也跟着转了风向。
他向来会说话，又摸准了景隆帝的脉。
永嗔又搬回了惇本殿西间，过了几天安闲日子，每日只把太子哥哥差人送来的户部账簿查算。
太子永湛忍俊不由，怕手腕一抖毁了画，只好暂搁了画笔，想要顺他的意夸上两句，一张口仍只是笑。
“殿下如果另有不明之处，宫中另有猫房、鸽子房，此中雌雄相逐，或悟其朝气。”
能藏在皇宫密室用来给皇子做性&教诲的春宫图，应当算是名作了。
这一番折腾，夜色已深。
永嗔这才明白过来，忙作揖打拱得认错，“好哥哥，畴前是我闹得过分了。现在我才明白你内心滋味……”像他，是要跟才见了一面的宫女；像他太子哥哥，是要跟好久见不了一面的姬妾妃子。
就见幼弟拔腿就走，看方向竟不是回毓庆宫，而是要出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