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此中犹以两淮为重,一处可抵半个国度。
林如海眼睛一闭,考虑着道:“回皇上,盐政虽系税差,但上关国计,下济民生,积年以来勉强情弊,难逃皇上洞鉴……”
她想派人去娘家问一声,却又怕让贾母也跟着忧心,何况家里两个哥哥在朝中也并不对劲,那里另有甚么门路?正没主张处,却见奶娘抱了黛玉过来。
说是“旨意没下,不好细说”,但是这位十七皇子殿下却简朴几句,把她最能够担忧地事情给交代了――是升官,不是祸事;是外放,要离京上任;要去的是处所,大略在姑苏一带。
他毕竟是宦海上的人。
待林如海讲完,景隆帝还未说话,田立义便先笑道:“林大人说的这些题目都是有的,只是所说的处理计划,却还是暴躁了。盐政乃国之命脉,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
贾敏抚着胸口,只觉心慌,神采白得吓人。
景隆帝笑道:“他说的很好。他不比你,朕只要他管好一方当中的一项事便充足了。那里能要他像你一样老成谋国呢。朕取的,恰是他如许的锐气。”
永嗔可贵严厉地禀了一句,立马又转为笑嘻嘻的,道:“外头秋风贼冷,大哥这也跪了小半个时候了。父皇您看,儿子滚的时候,是不是叫上大哥一块滚?”
景隆帝被他气乐了,骂道:“不学无术,偏还要现眼。滚出去吧。”口上这么说,眼睛里满是笑意。
他看得津津有味,林如海官帽下的额头倒是出了密密一层盗汗,当着天子、太子与五皇子三方,谈与国体休戚相干的盐政,真好似绝壁间走钢丝,存亡一线的事儿。
丫环叱道:“谁管你抹不抹脖子!你捡要紧的来讲!”
听着林如海层次清楚的奏对,永嗔腹中暗笑:平时上课只见林徒弟严厉端庄的一面,课下只见他惜字如金;本来到了紧急关头,林徒弟也能口绽莲花――这就先给父皇套了个“难逃皇上洞鉴”的高帽。
“说。”景隆帝言简意赅。
他说一句,贾敏就在嘴边念一句“阿弥陀佛”。
贾敏见女儿被抱过来,喜庆的红襁褓里半露着一张秀美的小脸,不由自主就伸脱手臂来接。
贾敏深为打动,心道,老爷教了十七殿下一年,当真是天降的善缘。
景隆帝哈哈一笑,走下塌来,伸展动手臂。
五皇子永澹在一旁杀鸡抹脖子地给他递眼色,田立义只做看不到。
既然不是十七殿下闯了祸,而太子与五皇子、田大人都在,内里还跪了一个大皇子,现在皇上又问出了“盐政”二字――那多数跟比来闹得沸沸扬扬的巡盐御史贪腐案有关。这桩事情里,不管哪一方,惹上了都是一个“死”字。
太子永湛还是低头吃茶,嘴角微微上翘。
景隆帝涓滴不提方才这东暖阁里的明枪暗箭,只是说道:“你父亲当年也做过巡盐御史,你当时固然幼年,但总也有所见闻。朕问你――”他前面的话都说得极其和缓,似闲话家常般,至此俄然话音一变,语气沉敛,显出帝王的威仪来,“你于盐务可故意得?”
永嗔唱个喏,蹦蹦跳跳地就出去了。
正在贾敏无计可施,百爪挠心之时,却听内里丫环喜道:“夫人,老爷身边的福儿返来了!”
永嗔这会儿已经站到太子所坐的太师椅中间。
贾敏一颗心放下来,考虑着,口中只道:“殿下也太体贴了些,竟费心亲身往翰林院走一趟……”
珍妃原是景隆帝身边的宫女,是大皇子永清的生母,母以子贵而封妃。
这是贾敏身边大丫环着人去喊来的,好让贾敏分用心。
景隆帝恼他擅闯,不准寺人给他搬座,算是变相的要他“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