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一跃之下,险险落在劈面断崖顶上,后半身却还悬在半空中。
“如果太子和永嗔都死了,那便是永清所为;如果永嗔幸运活了,那便是他与永清暗害联手所为——离京前,他才去过大皇子府,现成的把柄。”德贵妃拿起屏风上挂着的油纸衣,穿衣的行动雍容平静,“你不需担忧,内里的事情自有你娘舅摒挡。”
撞在碎石嶙峋的崖面上,背部一阵剧痛,他闷哼一声,放手让太子哥哥起家,缓过一口气来,却笑道:“这马倒是机警,若不是这么一跪,我们兄弟二人可就做了峰下亡魂。”
“立嫡、立长、立贤。”德贵妃冰冷道:“他占了一个‘长’字,装疯卖傻近十年,本宫不买账。情势如此,只守不攻便是寻死。”
“那他只能查到大皇子永清身上。”
“你不明白。”德贵妃截口打断他的话,嘲笑道:“只要太子在一日,再没有第二人能入主东宫。”
“若本宫奉告你,此次万无一失,你是否就肯了?”德贵妃盯着他,慢慢道,“一点儿都不消怕事情不成,一点儿不消怕风声泄漏。”
“本宫再问你一遍,你不肯弑兄?”
永嗔立即抽出靴中匕首,道:“太子哥哥,你按住它。”迟误不得,这便剜肉剔毒。
他连退两步,浑身寒毛乍起,后背抵在门上,反手排闼——却那里推得动。
红门从内里翻开。
永澹只觉肩头似是被鬼摸了一把,他猛地退步,竟将那红木实心的屏风全部儿撞翻畴昔。
染毒烂肉已清出。
德贵妃渐渐走到永澹面前,在他肩头悄悄拍了一拍,笑道:“杀太子的人是母妃派出的。母妃如何会不信你呢?”
德贵妃扫了大儿子一眼,见那俩寺人已复述结束,挥手表示他们退下。
“儿子是被谗谄的!”永澹觉得本身在大呼,收回来的声音却如蚊蝇之声,寒微涩然。
永澹推不开门,不敢叫唤,奓着胆量,只好往那屏风后走去。
却说永嗔与太子永湛,同乘龙马,奔腾断崖。
太子永湛凝目望着劈面崖顶,沉声提示弟弟,“你看……”
“你不肯弑兄,是想得天真了。你觉得,若太子得登大宝,以他仁厚本性,必不会伤你性命,是也不是?”见永澹呆呆点头,德贵妃调侃一笑,涂成暗红色的嘴唇弯起,冰冷道:“太子不会杀你们。皇上却必然会在走的时候,带你们同登极乐,为已经磨砺成才的太子——永、绝、后、患。”
“如何会?这几年来,父皇对太子多有告诫……”
“丧芥蒂狂!”
德贵妃拉起兜帽,孤身走入夜雨中,只留给永澹一个恍惚的背影。
“甚么?”
那底下的人便如断翅的鸟儿,直直坠落下去,绝无生还之理。
两人缠斗,脚边就是万丈绝壁。
在先的人跃得低些,稍后的人跃得高些、快些。
永澹喃喃反复着德贵妃的话,“万无一失,太子必死……万无一失,太子必死……”他猛地抬头大笑,状若癫狂,笑声渐转凄苦,雨夜里听来,直如鬼泣。
“本日你不杀他,来日便要因他而死。”德贵妃逼视着永澹,“你现在再来奉告我,你不肯弑兄?”
太子永湛俄然伸手。
“等姜氏去了,本宫承诺你,助你立成炠为世子。就当是为了她儿子。你说给姜氏听,只怕连她也是情愿的……”德贵妃浅笑起来。
永澹心中一震,呆呆立着,一脸空缺。
“本宫就晓得你会怕,是以事前不能奉告你。”德贵妃见他遁藏的脆弱模样,眉间闪过一丝嫌恶,她沉着道:“你对着你九弟,倒是能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狷介模样来。那一套在本宫面前倒是乱来不畴昔的——你不肯弑兄,究竟是不屑,还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