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年苏家也在秋山整了几亩地盖新园子,请何大林去打家具梁木,因实在错不开手,这才婉拒了。夏颜绞着头发丝想不透,秋山如何一夕之间变得这般抢手了。
田家村厘正家的大烟囱一大早就冒了烟,他家的小儿子端了凳子,踩着站在窗台下,昂着头往里看。
开业酬宾,统统衫子都半价出售,买大件儿还赠小件,手帕、荷包、扇袋做了满满一箩筐,就放在门口,买了衣衫的主顾自行去遴选,门口围了一圈人,很有些畅旺气。也有那些贪便宜的多摸了两个去,夏颜只做不知,上头都绣了“欢颜”的商标名号,本就是筹算做了送人的,传得越广越好。
丽裳斋的华服常受朱门仕女追捧,动辄炒至上百两。年节庙会的时候,就是平常小户人家,也想尽了心机穿金戴银。夏颜来这里后,也交过几个“手帕之交”,可她们暗里里的谈吐,不是攀比繁华就是挤兑门楣,赴了两次约后,两下里感觉实在谈不拢,也就淡了交谊。
夏颜托着腮看入了神,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夏颜闻声厨房的动静响了不到一刻钟就静了下来,晓得是吃完了饭又回屋安息了,便支起家子把油灯吹灭了。
小武子听了劝,在何漾屋里倒头就睡,夏颜就趁他眯觉的工夫,简朴炒了两个菜,一向拿热锅温着。一碗面条放糊了人也没醒,只好先把菜分出来,同何大林一道吃光了剩下的,洗漱了各自回房。
新铺子开张,何大林请了半天假来帮手,梅廉和小武子也忙进忙出,王棉花家的把棉花袋子一袋袋往里抗,刘大娘就在店里忙着号召客人。
“没有的事儿!您可千万别曲解,”厘正被这话一激,汗珠子都要滚下来,“许是他们进城想要拜访您,这才露了名号罢。”
夏颜掬了一把凉水扑在脸上,刹时复苏了过来,拿盐巴漱了口,这才想起小武子还没洗漱,便拿出一把新猪毛刷子,递给了他:“刘大哥,你也来漱漱嘴吧,盐巴罐子就在橱柜里头。”
连中秋节都没好好过,何大林就仓猝忙分开了,家里就只剩夏颜一人,忙的事儿一多,一日三餐就有漏的,不免又过回了日夜倒置的糊口。
何大林重重叹了一口气,搓了一把老脸:“还能如何办,少不得再拿出二三十两,报官罢!”
这小楼有些年初了,窗户还是竖开的,夏颜支起叉杆,临窗望去,一派人声鼎沸的模样。不远处支着个糖人摊子,四五个总角小儿围着看花腔;老汤面馆的烟囱就没停歇过,精干的男人在门口搭了台子擀面拉面;临街有户人家办红事,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断。
挂匾这日,叫了杂耍班子在门口舞龙舞狮,锣鼓敲得叮当响,连把鞭炮声都盖了下去。
广陵王府秋山修建新园林,请何大林前去做工。凌州城里驰名号的匠人都被召了去,天家贵胄,获咎不得,何大林只好整治了一桌好席面,托左邻右舍照看自家闺女,才清算了铺盖前去秋山。
小武子起来的时候,何大林已经歇下了,夏颜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怕打搅人家,轻手重脚去了厨房找吃的。
夏颜带了两块盐酥烧饼来,又到西坊市买了一翁绿豆汤,俩匠人吃饱喝足,这才一撸袖子真干起活儿来。
厘正一叠声地说好,又昂着头催自家婆娘快点把饭菜烧来,转过脸又换上了奉迎的笑容:“有您罩着,隔壁村再也没敢来找我们的费事了。”
夏颜内心有愧,抱膝靠在船沿边,盯着凌凌波光怔神。
门头新刷了一遍朱漆,架匾的槽还空着,两个漆匠正坐在门槛上安息,见夏颜来了,又装模作样忙活起来。这些工人是按日头算钱的,一觑着空儿就躲懒,因怕在工艺上做手脚,还不能冲他们生机,只得好吃好喝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