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漾的双眸闪过一丝光彩,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他握住夏颜的手越收越紧,情不自禁举到唇边,轻啄一口。
县志上记录着每头牛值三百贯,一字也不错。
“这小子怎这般欢畅,瞧着不像是去办差,倒像是去领赏的了。”
夏颜闭着眼,将水拍在脸上,温热的水流顺着发丝滴下,将脚边的泥地也打湿了。因怕把衣领弄湿,便解开了盘扣,把领子往内一翻塞出来,暴露一末节锁骨。眯着眼儿去摸手巾,不料却被何漾挑走了,他一把拽过她,低下头,悄悄柔柔替她擦拭起脸上的水珠。
夏颜伸脱手按了按,是有些疼。
“你人手可够?衙门里三班老爹处的如何?”
何漾是坐船返来的,船舱里乌央央堆满了麻袋,船埠上的更夫接了钱来报信,本已歇下的何大林又忍困爬起,披了件薄衫就小跑奔来。夏颜听了信,也跟在背面,手里的钥匙串收回叮当响。
东屋的何大林可巧也起了,夏颜把煮得糊烂的粥装碗,又炸了两个甜糕,批示者何漾把早餐端了出去。
何漾伸开五指,一点点的,和她的手指交叉在一起,轻声问:“你……你可情愿?”
第二日天未亮,就没了睡意,起了半截身子,把胳膊放在脑袋后,倚在床头思虑对策。
“不忙,这些料子起码要安排半年,下半晌就收到布窖里去罢。”夏颜随口叮嘱了一句,却让胡染娘刮目相看起来。
胡染娘应了,内心却罕纳,虽说店里买卖好,可也用不了这很多线,光这些量,拿来织布都够了,胡染娘心念一转,难不成店主还想再扩大摊子么?
库房里挂着几大匹红棉布,艳艳的瞧得人眼睛晃,夏颜上手摸一回,手指上染色未几,对劲点了点头。
现在宝钞贬值严峻,谁也不敢在手里久留,乃至有那商家见着这薄薄一张纸,神采就不美了。三年前一贯钞能买两石粳米,到明天连一石粟谷也买不起了。拿三百贯去买牛,直把牲口行的伴计笑掉了大牙。
剩下的缺口,总得想体例补上。
“你这般挑嘴我怎敢不经心,上回不是还说小米糙嗓子?这回煮成糊糊,看你另有话说了?”夏颜舀了热水,点了点何漾道,“你替我看着锅,我先去洗漱。”
夏颜的手心也出了汗,同何漾的融会在一起,冰冰冷凉的,脸上却越来越炎热。
“小龙本日休沐,他来帮我。”算着日头高了,便裹了两只馒头要走,本日一天都要在外驰驱了,恐怕连个歇脚的工夫都没有。
“先借你堆栈一用,把几袋粮食放出来。”夜色里看不清神采,可他的声音却闪现出怠倦。
“过不了半月就能出库裁衣了。”胡染娘乐呵呵说道,店主承认了她的技术,内心天然欢畅。
夏颜有些心疼,走到他身边,把钥匙塞进他手里,又捏捏他的手指,以示安抚。
小手被拍下,又一把抓住放进水里,精密密揉搓起来,水温有些凉了,何漾的手指却热得发烫。
顺手抓了一把红枣,坐到灶膛跟前通火,把小瓷碗搁在脚边,拿小刀片将红枣统统两瓣去了核,拾掇进小碗里。灶膛里柴烧尽了也不添薪,留着最后一点小火苗,盖上锅盖焖锅。再把枣肉放进小舂子里粗粗捣了两遍,同枸杞子一道入锅。正巧小米也烘得干脆了,舀了两瓢水下锅,锅边沾了冷水呲呲作响,这才重新塞了短柴枝,小火慢炖。
何漾一夜也没睡结壮了,连恍恍忽惚的梦里,都是成山的宝钞朝他砸来。
何大林坐在上首,眼神扫过底下一双后代,迷惑明天如何都有些乐颠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