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衣略有讶色,“你还会做菜?”
司徒侧妃看着浑身白衫面庞酡红但却神情寡淡的少年,扇了扇扑鼻的酒气,又是活力又是不忍地说道,“你这是从那里来?再过一两个时候,就得去迎客来了,韩王设席,你也是配角,如果让韩王瞥见你这模样,还觉得你对他鄙弃忽视呢。”
她蓦地惊起,只感觉司徒锦的来源更加扑朔迷离,可这满腔思疑和测度,却无一个字能够对身边的人提及,一时便又感觉满心苦涩。
他微顿,眼神中流泻出几分至心实意的担忧,“韩王他……并非甚么夫君,姐姐不若远他一些,将来独善其身,总好过……”
颜筝笑得更加现媚,“略懂,略懂。”
转头时瞥见连.城酒楼三层处那片红色的衣角,目光里却带着肃杀的冷意。
元湛隔着帷帽的纱帘,悄悄捏了捏她鼻子,“你呀,甚么都想着碧落。”
司徒侧妃内心一惊,面上闪过几分慌乱,“哪有甚么……五郎,姐姐只是为了你好,北府这里,如果有甚么异动,我会第一时候呈报上去,你在这里多留,也没有甚么好处。”
她跃跃欲试,“先生还要做甚么菜,不如我去看看有没有甚么能帮得上忙的?”
颜筝惊奇地看到,崖头不晓得何时盖起了一座板屋,屋前架着一杆秋千,在风声里收回“吱嘎吱嘎”的声响,秋千的一侧是张石几,四围一共摆了五个石墩,几上布着几碟生果,因怕热气将果肉融蔫,碟中备有晶莹的冰块。
那张平淡到冷酷的脸上,可贵漾起一抹和顺笑意,她悄悄抚了抚同胞兄弟的脑袋,柔声说道,“我懂。”
司徒锦寂然地松开手,低声呢喃着,“爵禄……爵禄……”
元湛脚步微顿,问她,“甚么?”
段青衣抚了抚长长的髯毛,点头说道,“好,那你出去替我切菜。”
他目光凛冽,像是一道冰冷的刀锋,与夙来的平淡和蔼截然分歧。
祖父曾说,司徒锦本来大好才调,如果碰到一个承平乱世,就不会如许华侈了,可惜他是在永德末年中的状元,甫一落第还未受任官职,就碰到了永帝驾崩以及韩王谋逆两件大事,生生将他出息迟误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景帝即位以后,信赖他亲手点取的天子弟子,倒将永德末年的那些进士都个忘了个洁净,非常萧瑟了司徒锦一阵,厥后,再想请这位少年英才退隐,那人却已经奉了玄门,不肯再感染功名利禄。
寂冷的沉默中,司徒锦涓滴没有感觉难堪或者尴尬,他行动文雅地取食夹菜,细嚼慢咽咀嚼着每一道菜色,眼底含笑,神情淡然,却有一种疏离的飘忽,像一团解不开的谜。
她本来想说,司徒锦给她的观感,就仿佛是一个凡心未死的老道,遁入佛门,却又六根未净,可遐想到司徒锦是到了景王当政时才丢弃宗族,入了道门的,这感受便有些怪怪的。
她叹了口气,让周嬷嬷取了冷水来,亲手替他擦拭额角的汗珠,“五郎,你这返来北地,如果该办的差事都办完了,便早些归去吧,这里……没甚么好待的。”
元湛目光一深,却和顺地说了声,“好。”
元湛内心不喜司徒锦死搅蛮缠,又狐疑那人看出了甚么端倪,虽不说话,却一刻都未曾放松警戒。颜筝的躯壳里到底换了小我,对司徒锦,她除了感觉这小我说不出来的古怪外,并无甚么特别的豪情,因感觉别扭,是以干脆就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他低声呢喃,“如何会如许呢……如何会如许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筷子夹了块水晶虾仁冻饺子往嘴里送,半晌对着身边男人说道,“这个好吃,转头带两份给碧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