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身板多结实,这臂膀多有力,这模样多周正,这荷包多鼓鼓囊囊……
他俄然昂首看了看薛云卉,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脸上,还带了些如有所思的意味。
这会薛云卉把顾凝送出了城,轻拍了怀里薄薄的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感受跟做梦一样。
她这么一想,思路又飘到了袁松越身上。
顾凝打量了一下这骡车,见那骡子哼哼了两下,鼻孔里喷着热气,一副迟笨模样,前面的车看起来也不如何健壮。
薛云卉挑眉,“那还不是功德呐?”
想他一个堂堂侯爷,部下妙手无数,又和本地百户一道把持着城门,就这么着,到底还是让她跑了。
见着天儿还早,她筹办去粮油店,给要落脚的那家,筹办些东西,带着封信白手上门,那可不像话。
顾凝翻身上马,飞起的粗布白纱划出一道萧洒的弧线,一下就干脆利索地跳到了薛云卉面前。
“兄长另有甚么事叮嘱顾凝?”
顾凝皱巴了脸,朝薛云卉小声问道:“兄长,我们虽不敢去驿站直接买马,可买辆马车也行吧,兄长坐着也舒坦些。”
她不忍心掠走,到底还是因为骗了顾凝的原因,而顾凝呢,犯了牛脾气,非要塞给她。
刚欲顶他一句,那高个男人却开口道,“听你口音是外村夫吧?你上哪晓得去?这辛耘书院从年后完工两次,拢共不到二十天,前后就死了三小我了,都死得莫名其妙的!官府把人为翻了两翻,还是凑不齐人手!你看,今儿又涨钱了!”
薛云卉缓缓点了头。
薛云卉瞪眼,她又没跟他说话,他插甚么嘴。
一样是羽士,人家就是体味人间痛苦,她呢,她就是那人间痛苦!
两人争论不下,最后只得将财帛豆割了,各拿一头,才算了事。
他这出身是低不了了,这倒让薛云卉俄然想起一桩事来,“你出京去武当山,山高水长的,如何不备了马呢?”
她若还窝在涿州城里,多少日子才气挣得这么多钱?差的三百两,现在连带之前得的,一下就有了一百两,可见老天爷也不是全为了折腾她的。
如果她当年转到顾凝身上该多好啊。
“……保命要紧!”面前一老头一把将一少年郎从人群里扯了出来,钳了他的胳膊,就往一嚷拽,还惊怒道,“咱就是穷得吃树皮,咱也不去,快跟我回家!”
那人,气坏了吧?
他伸手去解绦带上的荷包,拿在手上时,忽的一
……
顾凝悄悄一笑,“师父说我忒般不谙世事,应多走多看,体味人间痛苦。”
这世道,财帛是个好东西,肯赠人财帛,那便是至心中的至心了。
薛云卉捧着她肖想已久的荷包,有些恍忽。她心心念念的时候,下不去手,现在不想不念了,反倒来了。
薛云卉被这二人言行勾了心机,见那门口的书记栏前仍旧一堆人,那二人刚出来,又堵得死死的了,伸了头往里看的,都是些衣衫褴褛或者肥胖的男人。薛云卉想一看究竟,也挤不出来,不由扯了一旁围着的高个男人问。
这么一想,心下不由软了几分,朝他招了手,“过来,我另有件事叮嘱你。”
有了骡车,那可快多了,晌午头间,就到了保定府。
她潜龙入了海,他还想抓着她么?!
两人折腾一晌午,也饿了,顾凝宴客去一家门庭若市的酒楼,吃了顿好的。
顾凝身上一共带了一百二十三两十八文,全都掏给了薛云卉,他还道,“出门时,该多带些才是……”
“那我们还是从速走吧,我前头骑马……骡子,兄长背面坐好。”
说话间,金银的响声和握在手里的实在感窜进了薛云卉的脑中。
保定比涿州大很多,打进城门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