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岳阳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他们几块大洋就是了……”他探手入怀，只摸到那几个瓷药瓶，猛想起大洋都花光了，为可贵刷地红了脸。
“不是追兵。”姚青伸手禁止武岳阳道。她肩头的枪伤好了些，只是失血过量，面色仍显惨白。
郝老六方才截了几条船，暗语对过，满是吃这江河饭的袍哥弟兄，不得不放行。这回本觉得截住了一条倥子船，却不想又是袍哥，他暗骂道：“他妈的，这江上来往的都是袍哥？老子吃了半天的江风，就不信碰不到一点荤腥！”
“你穿红来我穿红，大师服色普通同！”船舱外不依不饶地催促着这划子上的人尽快给出覆信儿。
郝老六就要发作，他身后的老夫又扯了扯他，冲划子船舱一努嘴，说道：“劈面的兄弟，这鬼气候，风高浪大，颠得人头昏脑涨，你准是健忘了。既然船舱中另有别的兄弟，你无妨回船舱去问问，或许有人记得。”
武岳阳脸腮发烫，当作没听到麻耗子的要求。他和姚青的目光投到骚猴儿身上。K
“他们要干甚么？是在对暗语么？”武岳阳扒开船舱门帘，从窄缝向内里张望。
武岳阳曾听他父亲武团长说过，就连国军步队中，也有多量的袍哥兵，这是社会民风使然，凭一纸限令可没法在短时候内制止住。
哥老会入会没甚么要求，只要“身家清、己事明”便可入会，但是梢公老孙在“身家清”上出了题目，晚清蜀中兵荒马乱，老孙的父亲死得早，扔下郝氏五个兄妹。郝母为了将这五兄妹养大成人，毁节再嫁别人。哥老会有条不成文的端方，可收横刀跃马占山为王的山贼，可收持枪劫夺杀人无数的兵痞，可收地主乡绅匪贼地痞，却唯独不收这几样人：偷人养汉的，青楼卖笑的，净身入宫的，母亲再醮的。
武岳阳一行四人凑到舱门口，察看着内里的动静。
三条大船已经钉死了划子。梢公老孙把着船舵，心中悄悄叫苦，拱手喊道：“咱是拜船埠的兄弟，和兄弟穿一样的袍子，本身人呐！”
梢公老孙想了想，说道：“邛崃船埠。”
郝老六虎着脸，成心刁难梢公老孙，“你没入排，也该晓得一点事儿来！”
武岳阳扭头问麻耗子：“麻……麻六，你身上可另有银元么，借我几块大洋，稍后就还你。”
“没入排，兄弟还只是个跳滩的。” 梢公老孙挺胸答道。
梢公老孙挠挠头，有模有样道：“操船埠跳滩子各有各的端方，兄弟腿短，少来亲侯，两眼摸黑，便条不熟，还请你老迈灯笼高挂包涵包涵！”
麻耗子伸二指从袖筒里夹出一把匕首，“我浑身高低，只要这铁玩意儿。有几块大洋，在邛崃时候就都留给堆栈中那些人了。你还是把我那几柄飞刀都还我吧。”
骚猴儿眨巴眨巴一对儿三角眼，煞有介事道：“哥儿几个是国军间谍，奉令入川做项奥妙调查。”说着下巴冲麻耗子一扬，“他就是我们的长官。”
袍哥的官方称呼是哥老会，是蜀地最大的公会，相传是从“六合会”平分离出来的，又有说其是白莲教余孽勾搭而成，传言浩繁，不一而足，总之做的是反清复明的买卖。天高天子远，公会在蜀地获得了极大的生长扩大，所谓“明末无白丁，清末无倥子”，“倥子”便是指没有入会的百姓，由此可见清末期间袍哥庞大如此。
“这帮天杀的，雁过拔毛！这是跟我们要买路钱呢！”梢公老孙一脸苦相谩骂道。
郝老六看了看滚滚江水，禁不住打个寒噤，他打量了梢公老孙一番，“本身人？你拜的是哪个船埠？”
梢公老孙急道：“几位小爷，莫吵啦！谁晓得‘盘海底’从速去递个话吧！”（“盘海底”即为袍哥间的切口黑话，指初度见面不明秘闻的袍哥间相互交换相同，藉此体味两边在公会中的辈分及所属分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