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女子一身的胭脂气,哪晓得和尚话中之意,她扭头望着店小二,把沉甸甸的一个包裹捂在胸口,尖声道:“叫你掌柜来,开的甚么店?甚么样人都放出去?”
胡婉慧夺回卷烟,夹在手中,气鼓鼓地不说话。
同为出身青楼的卖笑女子,宋姐说这些没有别的意义,不过是劝胡婉慧不要痴心妄图,免得希冀太高,却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了局。可听到胡婉慧耳朵里,这话却多了一丝恋慕妒忌的味道,那宋姐年长色衰,这辈子怕是都得终老在酒肉欢笑场合,那里能看得别人幸运快意?
店小二忙不迭往外赶那和尚,将其推搡出门,一边冲旗袍女子赔笑,“胡蜜斯莫活力,你当他放屁就是。”
那和尚前来化缘,既然化不到缘,便是无缘。他也不胶葛,唱一声“阿弥陀佛”,回身向店外就走。不想到门口时,几乎与正跨步进门的一个身着旗袍的年青女子撞上。和尚嗅到扑鼻的香气,当即退后两步。旗袍女子吃了一惊,皱眉瞪向青衣和尚。
来人正骚猴儿,他脸上挂着笑,一双三角眼贼溜溜乱转,“至公子,后院住着一伙狼狗,人手一支喷子。”
江口城中不知何时起俄然多了很多生面孔。
宋姐依依不舍地将满手的大洋逐枚放回包裹,一副不成置信的眼神看向胡蜜斯,说道:“姑奶奶,你当初要死要活地本身赎身出来,我就看不透你打的甚么算盘。莫非……你真是要……”
“我既铁了心要随他姓黄的从良,当然要进他的家门。”胡蜜斯喷云吐雾道。
有背着大包小包凭一双腿赶路的农夫,有拖家带口蜷在牛马车上灰头土脸的读书人,也有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沿街寻觅落脚馆舍的买卖人。这些人好似高山里钻出来的普通,一夜之间呈现在南街北巷、堆栈酒坊,使得本来就热烈纷繁的江口城更加鱼龙稠浊。只是这些操着江浙一带口音的外村夫大多风尘仆仆,鲜少招惹是非。
颠末二十多天的颠簸,车队早就进入了湖北地界。武岳阳一行四人随车队路过宜昌、荆州,到达沔阳县,再过一日就能赶到汉口。一起东行,车队劈面碰到越来越多携家带口遁藏烽火的灾黎。
几个光着上身的练家子用几块青砖在老街集市口圈了丈余的一块空位,先硬桥硬马地打了几趟拳,待热身结束,咚咚咚敲一通鼓,将人群吸引过来,嗓门最清脆的一个男人冲四周拱了拱手,说一套“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小我场”的客气话,就卸下腰间缠绕的九节钢鞭,手臂一抖,呼呼地耍将起来。
人群前面,集市口拐角处支着一张桌子,桌旁直立的竹竿顶挑着一面“六爻妙算”的幌子,桌子前面端坐着一个打卦摸骨的麻衣老者,正将三枚铜钱交到桌前问卦的枯瘦大婶手里。枯瘦大婶依言合掌摇摆一番,将铜钱掷到卦盘中。等她掷了六次,麻衣老者按照卦象,开端解卦。
“前次?”宋姐瞪大了眼,嘴里能塞进个鸡蛋去。
“填饱肚子要紧,麻耗子呢?你俩先别打草惊蛇,盯着后院,瞅准他们是不是住店。”武岳阳道。
“去去去!咱这还没开张,平白带来倒霉!”店小二抖着抹布道。
青衣和尚将手中锡杖轻摇三下,稍作停顿,再摇五下,又停顿半晌,最后摇七下,等跑堂的店小二迎出来,他换手将饭钵和锡杖一只手抓了,单掌行了一礼,“施主……”
宋姐晓得胡蜜斯怀有身孕,她原觉得胡蜜斯不过是以肚子里老黄的骨肉作为威胁,讨一笔财帛好远走高飞,没想到胡蜜斯打的不是银元的算盘,打的竟是老黄这小我的算盘。宋姐盯着胡蜜斯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发明她不似说负气话。宋姐像是瞥见了妖怪,“你好大的胆量!你晓得的,姓黄的虽不是我们本地人,可他能从上海滩带几百个青帮弟兄到江口,初来乍到就把‘通京紫金船埠’占了,此人可不是我们所能招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