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是下晌没过半,这驴车不能从大门进城,这段路还是得虎子和黄丫头走。因而乎虎子清算了东西,一把拽住了月月的手,拉着她一起下了车:“中午吃的干粮,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咱俩先进城好好吃顿饭,然后再讲别的。”
心下不解,虎子便是与月月说了,要一同去看一看。走上近前还未开口,倒还是有人喝住他们:“要喝粥的到后边排着去啊!敢往前挤着抢粥喝的,乱棍打死当街!”
说话这个穿了一身短衣,灰褐色的一套,脚上是一双黑面的千层底板儿鞋——这是赵家下人的打扮。虎子不是那般公子哥儿一样的脾气,但是被人扬言要打死哪还来得好神采,直接骂了归去:“我挖了你一双狗招子!你这杂种睁大了眼给我看个细心,我是败落到要到要到你主家门口乞食的模样?你如果敢还嘴,我还要把你打死在当街呢!”
“兵戈?”虎子内心一突突,又打起来了!这两日去鴜鹭湖,竟然是错过了这么一桩动静么?他又问:“那里跟那里打起来了?打到哪了?”
狗子咧嘴一乐:“那是!我爹说了,开仓放粮,施助灾黎,这是大好的功德,百姓们念着恩典。”
“我来看热烈,”虎子一屁股坐在一个米袋子上,把随身的小藤箱解下来放在一边,“这么多米,你们家这一回但是真下了很多本钱呐!”
还记得虎子把那小紫皮葫芦拿出来,借着灯影让胡八爷开眼,把那胖乡绅吓得不轻,连声说着“收起来吧”、“收起来吧”。本来是借着灯光透亮,那葫芦当中受了伤的夜行游女,毛发肌肤,罪过恶相,竟然是看得一清二楚!
虎子赶紧问道:“灾黎?这是那里遭了难了?”
见了赵小狗的大娘,虎子天然是不能再与那仆人计算了,便是冲着王氏一抱拳:“虎子见过赵夫人。”赵月月跟着有样学样,浅浅隧道了个万福:“赵月月,见过赵夫人。”
王氏这边摸了摸赵小狗的头,叮嘱道:“你陪着他们说话,我去帮你爹忙活着,莫要慢待了人家。”赵小狗点了头,王氏才挪着步子又走回了粥棚。
赵月月还要说甚么,前边赶车的车老板儿回身一喊:“两位大神儿,到了!”
“那我也不能全拿着!”赵月月昂首瞪了虎子一眼,“到底那鬼怪是你拿住的。”她解开了包裹,抓了一把银子,塞进了虎子的手里。本来这包裹里满是散碎的银子,当真是那六户苦主和乡绅们零散拼集来的。赵月月抓了个满手,那得是把一半都塞了过来。
进了城里,虎子觉着不对劲了,如何自个儿这才几日没到县城里来,城里就多了好些个乞丐呢?说是乞丐也不尽然,大部分人穿着还算是整齐,没有甚么过分的破衣烂衫,只不过一个个都是风尘满面。再有些拖家带口,拉扯着老幼的,看着也非常狼狈的模样。就在街角阴凉的处所席地而坐了,一个个眼神空洞,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灰。
说话间走出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穿戴一身紫色的缎子面长裙,外罩了一件浅灰的绣梅花透色纱衣。头上盘了个祥云髻,用错金丝翡翠簪子和玛瑙珠装点着。端倪倒是慈爱驯良,只是须生少心,擦脂抹粉,描黛涂朱是没有一样落下的。
见虎子进了店,赵小狗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蹦蹦哒哒就过来了:“虎子哥、月月姐,你们如何来了?”
此人虽多倒是稳定,搭眼一开三百多号人,排挤了老长的长队,绕了好几个弯弯。打队头里是几根竹竿搭起了棚子,棚子上垂下来一张麻布的帘子,写了几个斗大的字,“舍粥积德”。
王氏见了赵月月如许灵巧得丫头也是喜好得紧:“这小丫头长得好姣美,还与我家那口儿是本家呢。来来来,别杵在内里了,都到店里坐。”两人进店的工夫,虎子恶狠狠转头向着那木在内里的仆人瞪了一眼,吓得那五尺高的男人打了个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