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倾幽笑意浅浅,望着远方昏黄恍惚的巍峨巨城,眸光空灵而通俗。
闻言,宁子逸不由一惊,手中折扇收回清脆的鸣响,扇骨处刹时裂开几缕细痕。
因其手腕凶恶酷烈,为天下儒生士子所诟病,曾稀有十万读书人联名上书天子请废薛穿云。天子重其才气,调薛穿云至西流,抗击北莽,功虽堪封侯,但风评不佳,终无缘侯位。
“不过,这是三天前的动静,若无不测,现在恐怕已经晚了!”
“明天棠无愁、薛穿云分兵追缴袭扰边镇的北莽军队,于燕回谷遭受北莽雄师围歼,薛穿云力竭而亡,棠无愁在亲卫的庇护下竭力突围,但被莫于声一箭射中腹部,进入西流关时已然昏倒,现在存亡不知。薛穿云和棠无愁所率总计三万雄师,只余百人存活。”
“楚女人的意义是说,北莽此次的谋算的工具是西流城的粮草和西流关守将?”
黑影淡然答道。
唐笑风等人倒也未重视洛溪雨的神情,听闻楚倾幽之言,皆深觉得然地点了点头。毕竟小我武力再是刁悍,堕入万军战阵当中,也终会精疲力竭而亡。当年曹灯火夜斩西魏双将,也是先以疑兵调开西魏大部分甲士,方才有了曹灯火之豪举。北莽想于西流关中暗害有重兵庇护的棠无愁和薛穿云,的确是千难万难。
“棠无愁和薛穿云善攻不善守,这与他们的脾气有关。据闻棠无愁生性傲慢,薛穿云脾气暴躁,两人非是那种喜好知而后谋、谋而后动之人;他们喜好主动反击,于主动当中寻觅破敌之法。”
洛溪雨斜睨着楚倾幽道:“棠无愁善大范围作战,好像龙蛇起陆,天翻地覆;薛穿云善小范围偷袭,犹若雪中青狼,无声无息,他们两个的确善攻不善守。不过,这又如何?”
“兵法之正,以势摧敌军心,毁敌民气;兵法之奇,以诡摧敌军心,毁敌民气。以奇摧军心,毁民气,只能挑选一两件关乎西流战事胜负的严峻事件,来让军心不稳,民气不安,比如说粮草,比如说守将。”
洛溪雨神采微变,嘴角的笑容有些生硬。他本觉得楚倾幽是在质疑棠无愁和薛穿云的守城之能,方才出言回嘴一下,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战役的胜利,需求天时天时等诸多前提身分相合,才可成势,但若究其底子,则在两心:一是军心,一是民气,军心稳则势盛,民气稳则势安。以是,想要由内而外攻破西流关这个巨人,只要破坏掉这两根支撑西流巍峨耸峙的关头柱石就行了。”
三十年前,西魏趁南楚争权内哄之时,出兵东袭南楚,连克五城,但在势头正劲时,西魏大将,被称为虎屠的拓跋虎和白扇慕容启,被南楚稷放学宫的曹灯火一人一剑斩杀于大帐以内,西魏军心大乱,曹灯火乘机而动,率军合围西魏大营,以三万之众全灭西魏六万虎狼之师,挽危局于狂澜。
“并不能如何!”楚倾幽看了洛溪雨一眼,悄悄道:“我只是想说,下毒、暗害虽是一种体例,但想于西流关中暗害掉两名有重兵保护的将军,倒是千难万难,且一旦事之不成,西流众军有了防备,北莽之谋虽不致通盘崩溃,但起码会平增几分变数。”
晚了?或许真的已经晚了,以棠无愁和薛穿云的脾气,三天还未能击溃“小股”莽军,定然会亲身披甲上阵,追缴莽军,届时可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大先生捧起桌上的红泥小壶,微倾,有雾气氤氲,茶香满盈,混着云层落下的微醺阳光,微暖而洁白,稍稍抚去了世民气头的错愕和不安。
黑影如雾,昏黄难觅,但那缕声音却不啻于一道冬雷,落在世民气底,翻起滔天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