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吗?”女冠羽士眸光灼灼,低声问道。
今大先生没走吕纯阳以儒入道的门路,墨客意气重,当然浩然气也就重,一口浩然气,一柄浩然剑,涓滴不比当年吕纯阳的“两袖青蛇胆”来得差,乃至更加纯粹。若纯阳剑仙活着,恐怕也要叹一声“后生可畏”。
黄东鹤倚着崇山,嘴角殷红斑斑,却面带浅笑,板滞的双眸间淌落一缕星斗流光,口中微道一声:“返人间……”
纯阳剑仙曾言:
拱手施礼见先生的大先生和黄东鹤,相视一笑,继而黄东鹤将崇山重剑重新背负在背上,哈腰捡起被大先生一口清正浩然气震落的灵鹤轻剑,轻抚而高歌道:
“幼年曾无知,端羡天外天;一朝得开悟,我辈剑中仙。”
烈烈长风下,大先生轻叹了一声,再抬首间,洒然一笑,吐出的清气聚而不散,凝化为剑,一剑无形无质,倒是浩然清正,朗朗乾坤
剑音未绝,大先生举手佩服,言道:“见过黄先生。”
清越的剑鸣声在空中反响,耐久不断,好像一曲绝音唱和,虽是弦断人止,但余韵流留,绕梁不断。
吕纯阳当年以儒入道,固然终究走上了道家清净有为的门路,但心底毕竟还是藏着儒家的那份清正浩然,一念而思天真。
一口人间气,两袖青蛇意。
故黄东鹤双手持崇山有滚滚大水一剑时,放弃的那柄轻剑灵鹤,上得九霄云巅,似神仙骑鹤而归仙界门庭;而黄东鹤现在一呼,灵鹤出仙庭,归凡尘,是谓“返人间”。
既然都无退路,求的便是既分胜负,也分存亡;既然是分胜负求存亡,天然打的是谨慎翼翼。开端都是所谓的“试应手”,比武间先摸索对方的秘闻与真假,然后才是所谓的“压箱底”绝招,以是固然打的也是有声有色,却始终是由缓到急,由小到大,缓缓渐进,少了几分畅快淋漓。
浩然剑即出,飞上半空,两剑相接,六合间,朗朗乾坤有浊音。
莫道有天机,人间算不尽。
而灵鹤长剑下的大先生,更是眉头深锁,凝重莫名,脚下微微转圜,两脚相互交叉,两步成两仪,两仪化四步而有四象,四象流转间即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六合风雷水火山泽,八步成卦,玄之又玄,终一步而至九极。
黄东鹤亦举手拜道:“见过大先生。”
“崇山重剑如其人,大智若愚;灵鹤轻剑如其性,至纯至性。”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当年的剑仙吕纯阳两袖青蛇胆,但行天下事,剑音朗朗,乾坤清正。
正如燕狂徒所言,这提剑落剑间,并不是结束。
但这一步,大先生始终没有落下,而是倏忽回转,八卦成四象,四象回两仪,两仪归元,又回到了原点,其双脚也回到了原地,仿似向来都没有动过。
大先生与燕狂徒那一战,燕狂徒为的是北莽江湖武林和北莽女帝,无退路;大先生为的是西流百姓,亦无退路。
一口清气吐浩诺,三山五岳倒为轻。
“此去非坦途,赠先生一剑,望先生一起保重。”
当看到这漂渺、空灵几近没甚么能力的一剑“返人间”时,燕狂徒直接站起家子,眸光寂然有神,双手架拳,轰然有声,如临危境。倒是一旁的女冠羽士没甚么感受,看到燕狂徒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
吕纯阳仙逝后,这春秋江湖固然每过几甲子都会呈现几个练剑用剑的天赋,但要么过分孤傲,要么过分锋锐,要么过分清冷,反倒是少了几分清正浩然,乃至于后代江湖人哀叹“纯阳剑去无留意,亘古长夜空独回”,言外之意是说吕纯阳升天后,他浩然清正的剑意便成了绝响,空谷独占一覆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