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惊了一声。
店东：“风湿。风湿是治不好的。”
何安下：“多少钱？”
店东：“她要我指导一下你的武功，这应当也是七爷的意义。”
来人：“汪管家，你我之间是战是和，都请快点决定。”
店东：“我一小我住，活得不讲究，见笑了。”
何安下起了睡意，眼皮不自发闭上。强展开眼，顿时被面前气象震惊，困乏全无。只见店东的哭相随琴声，眼角嘴角垂垂上升，生出一张新脸。
琴残留了一把，漆面黯红，有着精密裂纹，如冰面冻痕。翻看，见内腔木质已朽成了深灰色。
何安下静听，他却不说是何法，转言：“我作伪不为卖高价，是因为漆裂后，琴的音色更加松透。琴有灵性，如条性命，我只收你本钱价，只要它有个好归宿。”
店东摩小孩脑袋般，抚摩琴面裂纹，“但我这把琴也是假的，只是作伪的体例，不是火烧冰镇，而是用大工夫换来的。”
来人：“汪管家，操琴总要指头用力，岂不是与太极拳方法违背？”
那人闻声动静，转过身来。他约六十岁，眼角嘴角皆下垂，天生的一副哭相。何安下表白来意，他嘿嘿笑道：“玩琴是我年青时的兴趣，还剩下一张，琴的用料都是陈年朽木，当柴烧，烧不开一壶水。”
店东端方坐姿，视琴的神态，如大臣面对君王。音韵起后，翻开了广漠天宇，大气蒸腾，阴晴不定，模糊有大雁鸣叫。
两年前，跟着彭乾吾在上海教拳，彭家权势南下，在杭州开了家餐馆，作为彭家后辈来江浙的一个隐蔽中转站。家具店红利少，汪管家在杭州乡间置有几亩菜地，雇了农户。彭家餐馆开张后，蔬菜由店东供应，收卖价高于行情，算是彭家在补助故乡人――他救援何安下时，自称菜农，是此原因。
店东：“你爷爷是多么风雅的人，莫非后代子孙成了俗物？”
何安下：“我有特别原因，本日定要一张琴，不计吵嘴。”店东放下东西，正视何安下，一脸哭相更加严峻，似要喷出滂湃泪水。
何安下：“琵琶女人要我找你，究竟何事？”
何安下：“请见教。”
店东：“你爷爷天纵奇才，对我最大的教诲，便是要我在琴中求太极拳。如果懂琴也就懂拳了。”指在弦上一挑，收回风雨之威。
店东将琴举起，定在眉前，如捧恋人脸庞：“我得此木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它原是一座古寺中的大木鱼，和尚敲它念诵佛经，不知有几百年。我当年爱琴几近猖獗，一听它音色，就长跪不起，终究打动寺院长老，把这大木鱼舍给了我。小朋友，你说它值多少钱呢？”
店东恶感彭家内斗，是彭七子在杭州独一信赖的人，此次琵琶女人返来，早与他通过动静。
这是一间耳房，琴放在一个刮去油漆的旧柜子上，室内另有一个断腿打扮台、三五个花面木箱。
他不睬何安下，径直走到店东身前，摸了下琴，叹道：“以太极拳劲，将漆面震出刺纹。一秒钟达五百年工夫之效，巧夺天功。但巧夺天工，必会遭天嫉恨，弄巧者不祥啊。”
店东败于暗柳生，暗柳生败于柳白猿，竟都不是武功，而是暗害。何安下将暗柳存亡讯奉告，店东叹道：“比武三分气力七分运气，千机变幻，老是人算不如天年。”
店东指按琴弦，悄悄一划，响起朗朗浊音。
门外人：“那钱也给你。”
听到彭家，何安下心寒，想到药铺中的琵琶女人，她会不会已遭毒手？
闻着室内的异味，何安下蹙起眉头。
店东：“多谢。”伸手表示何安下不要作声。
何安下一怔，店东：“要价五百，是开个打趣。我胡乱度日，整得一身俗气，此琴我久已不弹，怕伤了它的清雅。便送与你了，助你参悟琴艺拳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