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显轻笑一声,笑声断断续续闷在口儿里,紧接着便慢条斯理道,“有人说我陈显彻夜是在逼宫,我道不然!我陈显当不起这等罪孽!我一个读书人,既手无缚鸡之力,又一片肝胆丹青,说我陈显逼宫?…这罪名可就重了!”
“得嘞,微臣先谢过王妃娘娘!”
“围内宫的人手愈渐多了,城门下已有叫唤,宫门被拍得砰砰直响,乱军怕是要动了!”
“是…”
行昭一挑眉,一扬手,领兵领回意义,单手扬起小红旗。
走近内宫城墙,才气亲耳听闻内宫以外吵嚷喧闹的男人们的声音,登上内宫城楼才可亲眼瞥见城楼墙根之下挤满了的着盔甲的甲士们。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去顺真门。”
陈显想要名声,也想要江山,更想要后代史乘的佳誉赞美,打着搀扶幼主的灯号运营逼宫,总比黄袍加身陈桥兵变要来得暖和有德一些!
陈显后话被打断,勃然大怒,再将那方明黄折叠三折往前襟一藏,手指高挂宫灯的城墙之上,“再攻!加大力度!援兵就在前面!拖也要把内宫里的禁卫拖死!”
凤仪殿的夜很静,行昭声音浮在夜空当中,“舍内城,攻皇城,保外城,如果一开端陈显便将筹马都放到顺真门外,一个攻一个守,凭周平宁那两万兵马即使加上娘舅的调令批示,结局如何倒也尚无定论。”行昭嗤笑一声,“恰好他要先将娘舅处之而后快,一着不慎,便失了先机,只好步步延滞…”
“砰!”
寂静很久,陡听有短促沉重的脚步声,林公公这一夜交来回回无数趟,看起来精力头却实足。
陈显转头,却见老妻泪盈于睫,“大人,你去那里?”
“你说甚么?”
“楼在我在,楼破我亡!”
明显是一桩稳赢不输的局啊!
莲玉也怕,却撩起袖子,背上柴火去帮手烧热油,热油青烟直上,逐步满盈天涯。
红灯笼,青砖地,少年人。
天涯尽处,雾气蒙着一层微光的薄纱,好似有暖阳初升。
林公公神采惨白,上牙磕下牙,快哭出声,拿血肉之躯挡在行昭跟前,“老奴求求您嘞!快回内宫去吧!您如有好歹…您如有个好歹…”
木质扩音筒摔在地上。
行昭悄悄地看着,笑了笑。
与之同时,墙根下亦躁动起来,男人扯开喉咙也不知在吼些甚么,几近是在一瞬之间,城楼之下云梯弓弩已然安插安妥,前赴后继的乱军一个叠着一个,攀在城墙上往上攻,企图将云梯搭在城楼之间。
林公公虚扶行昭,城楼之上已筹办安妥,烧得滚烫的热油,两米余长的锋利长矛,另有神采凝肃的禁卫将士们。
领兵目丈间隔有些难堪,“…怕是射不到那样远。”
行昭一把推开林公公,举高低颌,扬声昂扬,“禁卫的名册皇后娘娘一贯稀有!砍死一个乱臣贼子,赏一百两白银,砍死百个,封百户,砍死一千个,封千户!大乱以后必有大赏,拼了这条命,我端王妃贺氏敢以皇室之名包管,熬过这一遭,大家皆是我大周得用之良才,个个都是天家之亲信!”
堂下之人刀鞘向上,斩钉截铁应道,“是!”再小跑步折身隐于夜幕当中。
行昭矗立站于西北角,冷眼向下观。
现在缺的就是一口劲,一口气!
不该如许快!
陈显沉吟半晌,关合四扇窗棂,从藏在暗处的小木匣中拿出一卷明黄缎绸藏于怀襟以内,来回踱步很久,终是撩袍向外走。
行昭手攥成拳,强压下心头的惶恐与不安,朗声只说一句短话,“将士们辛苦了。”话头一顿,抬大声量,斩钉截铁,“城楼在,我在,城楼破,我亡!本日我与将士们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