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索然有趣寥寂无声,连陪侍的蒙恬和蒙毅都感觉难堪。
重生,新的开端,前尘旧事一刀斩断,脱胎换骨重新活过。
“先生,令孙与寡人,同月同日同时而生,虽晚了二十年,也是天大的缘分。”
棋行一半便成残局,另一名执棋人膝行到白叟身边,询痛问安。
秦王看他一眼,给他斟满酒,君臣二人就这么你斟我饮,你饮我斟地喝了下去。
白叟沉默好久,一声长叹:“但愿酒色名利,不会脏了你干清干净的一颗心。”
儿子留下这句话就走了,跟着庞煖去人间做一番男儿事。
这一去就是十几年,覆水尚且难收,泼掉的酒连同酒香也一同散入北风。
二十年前大雪,母亲赐赉他生命,二十年后本日,母亲……
磨难见真情,繁华见荒淫,相依为命的光阴早已远去,怨与憎在心底悄悄生根。
禽兽之所以是禽兽,是因为日子不太好受。
他在赵国逃亡十年才归秦,不像王弟成蛟那般,生在两位太后眼下,长在她们身边。
一个不利女人给他生了个不利儿子,厥后这个不利儿子被他的不利师兄拐走了。
周礼说正月有积尸之气,气佚则厉鬼出没,以是要驱鬼,称为“国傩”。
温馨,窗外风呼雪号奔涌入耳,如鬼泣,如狼嚎,如锥敲心,亦如钝刀裂肺。
男人还是得兵戈挣钱养家,女人还是要洗衣做饭生娃。
“你愿如何?”
国难来时全民皆兵,敌前大战,敌后反间,不但崩溃五国联军,还顺手收了卫国。
“母亲把你留下来照顾寡人,真是用心——良苦。”
“吾与繁华而诎於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
白叟十几年前曾见过禽兽的娘,故而很快平复表情,有母若天赐,儿子想欠都雅都难。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幸而这一头伸出去再也缩不返来,因而欠下的巨债就再不消还。
“钟声一过,就是正月。恬,借王上之酒贺王上大寿。”
琰公主惶惑不安地守在姐姐床前,秦王则在不远的临水高阁设席接待风尘客。
“有身孕就别累着了,下去歇着吧。”
蒙恬走到窗前,斟一爵酒奉给秦王。
“不独他,也不独我,人皆有这一日。若在这一日前,能得平生夙愿,徒儿万死无憾。”
“秦王腹背之疾非我所能医也!”
七国之王,谁最贤?
鲁仲连觉得老不死的早老死了,谁晓得他八十岁还能覆地翻天。
此话,落在闺中,调情;说在现在,要命。
他干脆甚么也不说,抱了酒爵走到秦王跟前。
“但是甚么?!”秦王怒摔酒爵,残酒倾泻惊起杯盘狼籍:“想方命么?!”
不能畅怀大笑也不能痛饮宴贺,因为,德高望重的华阳太后和夏太后忌讳。
贫民自在,贫民又最不自在,更何况穷得响叮当的鲁仲连另有个最大的弊端。
秦王骇怪:“先生,知寡人腹背有疾?”
蒙家兄弟很早就是秦王的侍剑陪读,蒙毅十二岁已是秦王近卫,蒙恬十四岁,任中庶子。
“你既入我门中,你既有谪仙之智,也当晓得,他的本日或许就是你的明日。”
北风推窗入户,秦王伸手接了一捧雪,冷眼看鹅毛般的雪片在掌心熔化。
目下这环境,说高兴的事,不该景,说不高兴的事,自讨败兴。
“寡人这里,甚么也不缺,倒是她年纪大了,没有可心的人奉养,寡人甚是,心——疼。”
小蒙毅看秦王大发脾气,就把侍人全轰了出去:“王上与先生说话,臣在内里守着。”
酒一爵一爵下肚,秦王面色绯红,身边侍酒的女孩劝:“酒事伤身,少喝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