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甚么。”庄湖沉声道:“一个文弱墨客,谅他也不敢来农户肇事,就算他敢来……庄泉,明日加派人手,严禁闲杂人等入府,决不能让宁子谦混入府内。只要婚礼一过,来宾离城,我农户还怕一个墨客不成。”
庄湖正在和即将大婚的季子对弈,管家庄泉走进小声禀告了两句。
少年眼底的沉郁钝痛不知何时起悄悄消逝,只剩下安稳淡然,仿佛破茧重生。
帝家世子,当如是。
城南破庙,韩仲远带出来的金叶子被帝永宁全换了药材返来,幸亏舍得花重金,破庙内抱病的乞儿身上浮肿和脓疮渐消,唐老丈的孙子也终究退了烧,保住了性命。
又是一日,城主府书房。
风吹过,枯叶回旋落下,飘在帝永宁掌心。他捏紧枯叶,重新摊开手掌,枯叶化成碎末,随风吹散。
他前行几步,立在帝永宁面前,立下前半世铮铮铁血的信誉。
“我晓得,此事就这么定了。”庄湖摆手,让庄泉退下,神采有些沉。农户在苍城只手遮天,却寻不出一个宁子谦的下落,这也太奇特了。他不肯庄锦下狠手,就是为了给农户留了一条退路。
“我见过这么多城池,走过那么多路,却一向对现在的世道视而不见。我迈不过的坎不是叶诗澜,是五年前那场早就畴昔的战役,是我父母的惨死。我回避成为帝家嫡子,回避担叛逆务,实在我明白,我最不能挑选的是我出身帝家这个究竟。但是我姓帝,得父母血脉,受晋南百姓的扶养,我是帝家嫡子,晋南这一方地盘上将来的庇佑者。我迈不过当年的坎,帝家必亡于我之手,天下乱世,晋南更无苟安之时。晋南不安,天下不安,如我普通丧尽血亲者,必不会少。”
韩仲远一怔,温馨地听下去。
已过响午,韩仲远在院子里巡查了两圈,眼睛困得睁不开,悄悄藏在木栏后打打盹。他一身锦衣灰尘扑扑,早已磨损得褴褛。
半晌,韩仲远伸着懒腰爬起来,他想了想,把身上的棉布谨慎折好,放在木栏上后朝帝永宁走去。
韩仲远挑眉,不解其意。
帝永宁回回身,盯着他,一字一句回:“海蜃居。”
月上柳梢,帝盛天不知从何时起立在海蜃居二楼窗边。
庄锦涨红了脸就要辩驳,又实在寻不出话来,闷闷将手里棋子一丢,“爹,您说如何办,总不能让阿谁宁子谦毁了明日的婚礼,这个脸您不是一样丢不起!”
乱世之下,性命如草芥。他们救之道义,乞儿回之恩德。
“仲远,畴昔五年,我让宁子谦代替了帝永宁的存在。”
“坐下!”庄湖瞪了庄锦一眼,怒道:“现在城里皆是各方高朋,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闹得满城风雨,你让保护队大张旗鼓去找人,莫非还嫌晓得这件事的人未几!”
院中,帝永宁拍拍两个乞儿的脑袋,笑着让他们回了大堂里歇息,复又立在枯树下,一动不动。
帝永宁持续道:“这类乱世,性命甚么的都太不值了。我们若心不存怜悯,这个破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但是天下皆乱,谁又会在乎他们的性命?这类世道,死了谁都没有辨别。”
他说完朝庄锦看去,“你明日尽管好好完礼,旁的事少插手,不准擅自派人去寻宁子谦,更不准对此人倒霉。听到没有,下去吧。”
帝永宁(三)
帝永宁没有在乎韩仲远的嘲弄,只是道:“仲远,太不值了。”
“不过……”帝盛天微微眯眼,藏起虎魄色的深眸,看向窗外城南边向,声音幽幽,“他失了父母,我也失了兄长大嫂,我不太长他四岁,我能扛起帝家门庭,守住晋南,等他长大,他又为何不能?就凭他身上扛着帝永宁这三个字,五年时候也充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