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安乐,你说如何便是如何。”
如此深夜,另有人上门叨扰?左相眉头一皱,但也晓得若不是首要之事管家也不敢唤他,只得重新穿上衣袍,安抚了老妻几句,沉着脸朝书房而去。
他拿着烛火谨慎翼翼出了偏院,像是向来没来过普通。
左相推开房内,瞥见眼底有些错愕的帝承恩,亦是一怔。帝承恩常日里矜傲沉着,本日如何这般模样,还深夜前来相府,也不怕被陛下的探子寻出端倪来。
天井内一阵寂静,只听得见白叟沙哑衰老的哭泣声,分外苦楚。帝梓元死死托住白叟佝偻的身躯,抿住唇望向无边夜色中,神情寂静,缓缓合上眼。
这一日晚,任安乐裹着安乐寨老迈娘托人送进京的厚棉袄,躺在回廊下的软椅上数星星。苑琴破天荒摆了张桌子在一旁,提着细毫作画,她坐得笔挺,当真地将任安乐懒惰的模样勾画出来。苑书在一旁百无聊奈地嗑瓜仁,不时朝上空扔几粒,只见一只手极快呈现接住瓜仁,然后房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随之而起。
任安乐觉着这两人相处得非常调和,苑书这女人完整把当年在安乐寨驯养猎犬的工夫拿了十成十出来。
她在宫内思考半晌,也只能想出这么个隐晦的体例来。如果任安乐是帝梓元,就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帝家委曲深埋,后日的太后寿宴定不会承平。左相称年搜出的手札是帝家叛国的铁证,只要这些证据消逝,任安乐就难以洗刷委曲,皇家的名声就能保住。哪怕有一日她的身份被揭穿,也可凭此功在嘉宁帝面前保全性命。
“老爷,有客人来访,正在书房等您。”
帝承恩闻声这话,脱口而出:“左相不知,我恰是担忧寿宴有变……”
半晌后,偏院房顶上陡现一抹剑光,归西立在房檐上,对着苑书非常感慨:“你家蜜斯倒是算无遗漏。”
不远处,任安乐望着她,神情暖和和和:“我深思了半晌,这都城除了你还真没甚么朋友,可否赏个脸同游帝都?”
苑琴点头,“不晓得,我们甚么时候猜准太蜜斯的心机了。”
任安乐挑了挑眉,“可伤了押送张老将军的保护?”
这些晓得本相而心存良善的大靖将士,一样也是最无辜的捐躯者。金銮殿上以血切谏的钟海,面前这个守了一辈子国土却在垂暮之年连腰都不敢直起的白叟,另有十年来在西北边疆上无辜送命的一万青南城铁军……
苑书洋洋对劲,“那是天然,快去,把东西取出来,回府了赏你瓜仁。”
老者猛地抬首,眼底隐有不成置信之色。
左相走了小半柱香时候,停在后院一处不起眼的偏堂前,看模样这应当是相府常日里清算旧物的房间。他推开门走出来,将烛火放在木架上,超出一众陈旧的器皿,行到靠里的石墙前,寻了一处悄悄一扣。石墙回声而启,一个半人大小的格子呈现在左相面前。格子里摆着个木盒,左相仓猝翻开,瞥见内里摆放的手札,舒了口气。
偌大的相府,只能远远瞧见一抹明灭的火光在黑暗中前行。
他皱眉半晌,然后猛地扣紧木盒,如何能因为帝承恩的危言耸听,就毁了姜家今后自保的底牌。有了这几封信函,就算最后是太子继位,相府的繁华仍能传继下去。左相做了决定,轻叩在石墙上,墙面翻转,不留一点陈迹。
回廊上有刹时的沉默,然后蓦地响起苑书不甘的嚎叫声:“归西,放开我!”
话到一半生生止住,左相神采一变:“蜜斯但是听到了甚么风声,任安乐只是晋南的女匪贼,如何会和帝家军扯上干系?”
这个帝家蜜斯倒是一心奉承皇家,乃至不吝抛下帝家荣辱。以帝承恩的性子,若不是有了证据,也不会思疑到任安乐身上去,莫非这个女匪贼真的和帝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