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波澜：“臣读书万卷，求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贩子百姓拿它来借古讽今，直指宫中的一对兄妹，说他们之间有违背伦常的私交……”她心跳变得短促，“太傅如何对待此事？”
他游移半晌，道出满口的寡淡和豁达：“春秋乱世，礼崩乐坏，如此昭彰的秽行去已千年，无可厚非，只当它来警喻世人吧。”
他不转回看她，只兀自轻抬视线，从《诗经》的万千珠玑中挑出一句：“「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那是容后才要看的。”他缓慢伸脱手去，先她手一步夺走了《诗经》，在她错愕的谛视中故作平常，“现下臣正修著的是《尚书》。”
他一时语塞，而她已姗姗走至身边，语气幽怨：“你不肯见我，那就只好我来见你了……”
他也不明白本身在心虚甚么，严峻甚么，又在决计肠粉饰甚么？
他紧闭双唇眉眼垂落一缕清绝，不再与她对视。
他清浅瞥她一眼，说得一本端庄：“这是在劝戒君首要心澄如镜，明察秋毫，不成被谗言勾引，刚愎自用。”
随他下楼的脚步声垂垂消逝，幽梦目不转睛地走向梅自寒。
幽梦双目无神：“可就在太傅闭关著书这几日，或许你不闻窗外风雨，并不晓得这首诗如滋长蔓草普通传遍了洛阳。”
“是么？”他的口气不冷不热，仿佛只是下认识地一问，并不感兴趣。
她冷静放下书卷，双手无所适从地搁在腿上几次摩挲，酝酿着该如何开口。
他又是一阵悠长的沉默，深吸道来：“管子有言：「背人伦而禽兽行，十年而灭」。”
顷刻间幽梦笑意泛僵：“是么……”
恐惧他这份陌生，她若无其事地靠近他跪坐下来。“太傅编选到哪本了？”她主动找话，顺手捧起他案上编撰未完的书稿，目光不期然落在那藏于上面的一册古籍，书名二字令她眼底顿生局促，“诗……诗经么？……”
她顷刻有些撑不住本身，嘴角排泄惨笑：“如许怪诞的传闻……太傅也信赖了么……”
她轻柔的哽咽，使贰内心一根弦被牵涉而微颤，可无声，是他惯用的答复。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她欣然垂首，似雨水打落花叶般的衰颓，“太傅清流雅望，如此看重人之德行操守，想必对《载驱》之类诗篇深觉不齿吧？”
“实在《诗经》里不乏名篇佳句，也是我非常喜好的，就比如……”她挤出一丝澹泊的笑容，暗自考虑，“「我心匪鉴，不成以茹……我心匪石，不成转也……」”
她强忍住凛冽抽痛的心口，抬眼凝睇他：“你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句，不问那对兄妹是谁，也不问他们是否真的做过如此秽行，就把他们一棒子打死了？”
敏感的心又被刺中：他写这句话会不会有甚么特别的含义？
“我还觉得会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哦……”她微小沉吟，转而又将视野投向书稿，在最后一行墨色间呆滞，“「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
“太傅呢？”她举起笑眸，“你最喜好哪一首？”
梅自寒沉默听着她依托诗上的“别有用心”，听懂却不作回应。
她黯然神伤地蹙眉：“我还能如何办呢？”
她天然晓得，这八字代表了对女子品德的极高评誉，可她现在有荒淫不伦的臭名，他这般不动声色地念给她听，真像是无情的讽刺。
他神采淡然：“公主如何来了？”
是啊，他是心志高远、超然于世外的男儿，岂会如她这般陋劣困顿在字里行间，流连那些缠绵的后代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