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谛视标,还是那亭中清逸绝伦的操琴人,身穿一件烟灰长衫,发上别一支虬枝梅花簪,幽梦视角虽只能看到些许侧颜,且在暮光下也看不清五官面庞,但正凭着这份隔花不见的奥秘,她才更感觉那人身上透着平凡人没有的仙气。
幽梦侧脸正中那人胸口,相互皆是猝不及防,“啪嗒”一声,男人手中的几卷书掉落在地,最上面那一本封面写着《洛阳地志》。
趁着梅雪报春的诗意骨气,太子得天子授意,以东宫之名聘请了诸位名满京都的赅博学士前去上林苑赴会,一同踏雪赏梅,品诗论史,以熏陶太子心性和眼界。
幽梦笑睨她一眼:“天然是当真的。”她才没故意机,借机暗讽那位颇负才女之名的皇长姐,显得本身小肚鸡肠。
被她藏在内心的人啊。
幽梦看他时眼底仿佛千树万树繁花盛放,不由自主地沉浸。
说罢,幽梦不经意抬起了眸光,见那亭边梅树枝影轻摇,恍忽间飘舞在清风里的,不知是雪,还是花?只是这景色甚美,已经绝胜瑶池。
“宫中竟然有人能赛太长公主的琴技?那可倒真要看看了。”寒露坏笑道出她的内心话,手提一盏风灯,照亮傍晚时渐弱的光芒。
他穿戴一件绀色的长衣外袍,内搭白衫,长发超脱垂落肩头。婢女掩映下那张脸如砥砺得空的瓷器,五官灵隽至极,一双微愣的眼眸,似泉水空灵,似冬雪清冷。
幽梦听得入迷,仿佛置身梦里,幽幽道:“你知他所弹是哪支曲子么?”
“我不过是附庸风雅的顾曲之人,有一双品鉴妙音的好耳朵。”幽梦自嘲,“要说词曲才情,宫中有幽弦姐姐在位,哪能排得上我的名号?”
她早已闻声了,这才一起不言,只为冷静谛听,愈走愈清楚:“这琴声韵致,比长公主弹得还好。”
沿着梅花香径安步,寒露闻香侧耳:“公主你听,像是有人在操琴呢?”
暗香浮动,疏影清浅。彼处是一座临溪亭台,有溪风卷帘群梅环绕,环境非常清幽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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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幽梦披着一件银朱棉绒大氅,在寒露伴随下流园,想顺道折几枝都雅的新梅带归去插瓶,装点本身的宫室。
“太傅?……”谷雨和立夏错愕呢喃。
这婢女清冽,如有似无,氤氲震惊了幽梦内心的一根弦,嗡嗡颤鸣着,令她思路飘忽到前年仲春,长安春雪,寒梅初放上林苑――
注释:
“弄月傍晚,封霜清晓,数枝影堕溪滨。”幽梦信口轻念,微浅笑来,“是《满庭芳》的《簪梅篇》。”[1]
[1]出自宋・葛立方:《满庭芳(簪梅)》
但见他琴旁折落几只白梅,苗条的手指在弦上游移翩跹,他弹奏得极是专注,已然物我两忘。
固然跟在她身边奉侍已久,常日对乐律曲艺也是耳濡目染,但这一支算是风雅中的冷僻之作,寒露还真是听不出来,她愧赧道:“恕奴婢陋劣,对琴曲知之甚少。”
寒露恍然大悟:“公主好才学,奴婢自叹不如。”
主仆二人又走了几步,闻声琴声很近了,她们便立足,透过覆雪梅枝的错落裂缝窥测畴昔――
“公主不是谈笑?”寒露成心瞧瞧她的神采,测度她这话中意味。
而他,必是那谪居梅林的神仙。
幽梦从他怀里怔怔昂首,与那双眉眼相视的一瞬便深深怔住了――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