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姜国军手起刀落的那一刹时,看着血水从他们被砍断的脖根迸溅而出,看着那些曾与他一起欢笑喝酒、与他一起出世入死的兄弟们的头颅一颗又一颗跌落在地,那一刻,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悔怨。
难过的想哭的感受,就是哀痛。
他想哭,可他们姜国儿郎怎能在仇敌面前流一滴泪?
他们用的是最折磨人的意志的体例来日复一日地折磨他。
温含玉现在又不由自主地抬起双手,贴上乔越的脸颊,用拇指指腹交来回回悄悄摩挲他通红的眼眶,极其当真道:“阿越如果感觉难过,就不说了,我不问了就是。”
可明显她就好端端地坐着,底子没有甚么东西压着她的心口。
身上受尽非人的折磨时他未曾想过要死,在天独山历练身处绝境时他未曾想过要死。
直至死,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姜国男儿。
他觉得不管任何时候也不管产生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去想以死来处理题目,更不会想着以死来摆脱。
可他承诺过她,与她说说他的事,她既想晓得,那他就奉告她。
他已不想活,却又必须活着。
他想叫他们告饶,可看着他们挺得笔挺的腰杆,他的喉间晦涩地一个字都说不出。
在天独山历练过的乔越,任何身材上的痛与苦,他都能忍耐。
薛清陇独一不让报酬他上药的伤口,唯有他双腿上的伤。
他悔怨一向以来都让他们将“宁死不降”这四个字服膺于心。
整整三日,他都眼睁睁看着他们姜国最英勇的儿郎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似是想哭,却要强忍着没有哭。
他将他双腿的皮肉割开,每一日、每一日来挑断他腿肿的几根筋脉,挑完以后不忘往他腿上的伤口里撒盐。
和那些一向以来与他出世入死的弟兄们一起去死。
他不但成了一个身中薛家剧毒的残废之人,还背负了通敌叛国害得十五万将士命丧鬼域的罪名。
他不但眼睁睁看着他们头颅落地血流成河尸堆成山,还要看着积成河的血水渐渐干枯,看着他们堆积成山的尸身被野狼撕咬,被夜鸦啄食,最后看着他们被扔进坑中,被沙土填埋。
整整三个月,他的身上每一天都会被薛清陇划开数道口儿,以盐及棱刀折磨着,又在每一个夜晚为他的伤口上药,让其愈合。
他毫不会在人前落泪。
他想与他们一起归于沙土之下,可他毕竟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她的心口为甚么会感觉难受?
是因为阿越吗?
而他虽能如他们所愿活了下来,却唯有他本身知,他活得究竟有多痛苦。
他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十五万弟兄、他们姜国的十五万儿郎死在他面前的。
可他们……竟无一人降!
纵是双腿残废,他也必须挺直腰杆,带着他们拜托在他身上的但愿,活下去。
直至死,他们都是不畏存亡的西疆将士。
他们只是盼着他能活着,非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活着再为姜国建起一支能够保卫姜国庇护百姓的军队,活着再为姜国而战。
腥红的血水淌得太多,纵是干枯的地盘都接收不下,血水如河水般泡着他们的头颅,浸红了他的尸身,也浸红了乔越的眼。
她看他不住颤抖的肩,看他发白的唇,看他一丝赤色都没有的脸,看他通红着却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来的眼眶。
温含玉从他身上从他面上从他眸中感遭到了哀痛的味道。
他更想和他们一起死,可他们却让他好好活着。
他无数次地梦到那成河的血水以及如山的尸身。
“我想看你笑起来的模样,不想看你想哭的模样。”
她看他放在腿上的双手死死捏成了拳,哪怕是修剪地平齐的指甲,却都生生将掌心扎破了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