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李长安也抱臂不语,自顾自打量着面前几位“解仇恨”。
…………
而当无尘描述了他的打算,旁人只事有成算,可堪一搏。
正色言道:
“迩来海贸断绝,坊间只觉得是大潮不息,却不知更因巨寇反叛!”
“鬼王当然势大,你我又岂可小觑本身?”
话声从神像后传来。
新月在云天半露,雾气淼淼上涨,飞蛾投入灯芯,噼啪,拨动昏昏灯光愈发沉沉。
“诸位可记得祭潮日那条装满死人的海船么?就在当天,一伙海寇攻击了句章港口,将南下避潮的战船、商船十足燃烧洁净!过后,祖师们遍遣神将,只探得那伙海盗船坚帆众,兵仗、东西齐备,皆有妖术傍身,的确是百年难见的巨寇!妖寇!”
在刘牧之垂垂放大的瞳孔里。
无尘环顾诸人,重重道:
“此事乃栖霞山上绝密,也罢……”
“翻天覆地,就在目前!”
“刘节帅?”
“武夫”或说刘牧之毕竟久别疆场,熬夜下来,神态垂垂恍忽。
刘牧之板着脸,却又不自主咧开嘴角,抱着孙儿来到香案前,再上了三炷香。
“大师美意相约,我等敢不从命?何必多提甚解仇恨。”
但见这位有着诸多名头的大人物托着酒碗傲然道:“酒当然好酒,客亦是佳客,然时非良时,景非美景。”
“恶鬼一旦退入洞穴城,我们恰好锁住要道,将一众厉鬼困死地下。再与地上断根鬼王的虎伥与巫师,同时推行正法教养供奉厉鬼的愚信,断绝其血食与香火。洞穴城的恶鬼们养尊处优多年,一夕之间,再尝到孤魂野鬼的滋味儿,哪儿堪忍耐?即便不自相残杀,也会分崩离析。介时,我们局势已成,大可纠集人间诸方之力,一并攻上天下,完整斩草除根!”
“左仆射!”
他说得奋发,劈面却半点儿回应,气不吭,身不动,唯有“老夫解仇恨”呡光了酒,放下空碗,慢吞吞搁了碗,也不言语。
白天已至。
他穿戴平常衣衫,戴着木面,瞧不出特别。
无尘持续道:
“以鬼王的本性,他会顾恤民生艰巨而停手么?”
“坊中恶犬成群,自是大家自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不过害怕恶犬虎伥锋利,打狗不成,反遭其害罢了。我们不需冒险,只消保存己身,持续做‘解仇恨’。好让人们晓得,有人在打狗,有人能打狗,然后……”
无尘宣了个佛唱。
无尘反问。
“诸位俱是豪杰智士,当不为谎言所欺?”
“因那厉鬼剥削,百姓本就度日艰巨,此后岂不是?”
“繁华”笑呵呵举碗:“好买卖,该下血本!”
“我等哪儿比大师豪气,一窝鬼神在你口中狗普通便等闲打杀了。”
无尘行礼:“但讲无妨。”
“计将安出?”
无尘并不恼,有辩驳总好过全无反响。
轮到“武夫”,却见他端起了碗,却道:
“他还说晨钟未尽,白日还没到哩。”
刘牧之听得哈哈大笑,心道又是哪个不修面貌的老兄弟。
“即便谎言是真。敢问诸位:倘若家有恶犬,一朝对劲,咬了亲邻,吓了妻儿,还堂而皇之爬上桌子要与仆人抢食,岂不该打杀了事?!”
庭中寂寂。
羽士忽的上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鬼王对亲附之人脸孔且如此贪婪凶暴,对平常百姓,对你我,又会如何?他凌迫钱唐,起他的高楼大殿,殊不知,他每做一件恶,坊间就多出一个‘解仇恨’。待他古刹建成、金身塑起,钱唐将会有千千万万个名流、富商、豪杰、侠客共做‘解仇恨’。介时,涓流会聚成洪,浩浩大荡,便是十三家也不成轻视,何况戋戋一窝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