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二更。
晏宴紫点点头,“夫人猜得没错。她的确想进宫。如果能诞下皇子,王家的百年香火天然能够传承。”
氛围似也变得黏稠起来。
“孩儿想去哪儿,父亲大民气里必是极清楚的。”
燕止殇摊开的双臂俄然一翻,漫天的泥土异化着破裂的花叶兜头便向晏宴紫冲去,人闪电般紧随厥后。
晏宴紫不再说话,望着星空叹一口气,半晌才开口,“晚照母亲对我有恩,当年以县主之尊下嫁我一介武夫。她临死之前我承诺要照顾好晚照。她自小在外祖父家长大,与你们都不靠近,却学了她外祖目下无尘,傲岸局促的性子。生而不教,是为父的错。我承诺你,若此事真与她有关,我便把她送往寺庙,毕生不出庙门。”
燕止殇手指握的咯咯响,“老妖妇,的确毫无半分耻辱之心!皇上莫非应了?”
她脸孔沉寂,行动之间有光阴难以消逝的温婉的美。手很稳定,两杯酒斟好,未几很多,方才九分满。
燕止殇笑着喘气,“父亲大人,老当益壮。”
她将女儿冰冷的手贴在脸上,嘴里低低的哼起歌谣。
燕止殇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毫不害怕的望着他,“父亲,家国天下在你眼里是反着的。我却绝对不会让你为了天下,捐躯燕脂。连本身的妻女都庇护不好,谈甚么于乱世治承平!父亲,”他一字一句的说,“我看不起你。”
燕止殇后退了两步,悄悄看着晏宴紫,一抬手,拉出长拳架式,安静的声音透了铮铮剑意,“请父亲见教。”
“等甚么?”燕止殇一扬眉。
蒋青鸾急得在屋里只搓手,几次站起来,都被宁云殊制止。她轻柔的替燕脂拭着脸,安抚的对她笑笑,“父子俩儿的豪情都是用拳头打出来的,不消去管他们。去做宵夜吧,打完以后便能好好的吃一顿。”也能心平气和的坐下谈谈。
晏宴紫深深望她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声说:“皇上只问了我一句话,‘燕卿,你等不能等’?”
晏宴紫肝火一隐既现,袍袖无风自挥,一抬手便向燕止殇肩头抓下,燕止殇冷哼一声,扭肩挡臂,爷俩儿生生碰了一际。
燕止殇心头一酸,握了她的手,“没事了,我们回家。”
燕止殇笑容一收,冷声道:“只可惜,我等不了五年。燕晚照,我必然要杀。”
宁云殊沉吟,“王嫣只囚不废,太妃绑架燕脂,她们手中必然有某种让皇上不得不顾忌的东西,并且有所图。所图不过乎东山复兴,凭甚么呢?王嫣已成覆水,王守仁中风......”俄然看到丈夫奇特的眼神,内里仿佛有某种很讨厌的东西,灵光一闪,“莫非......她疯了不成?”
皇后娘娘有身了。
晏宴紫俄然沉默,父子两人在黑暗中相互对视,只闻粗重的呼吸声。
宁云殊笑了笑,没有给他们爷俩再说话的机遇,率先向屋里走去,“出去吧。”
“打够了吗?出去用饭。”温和动听的女声俄然响起,宁云殊站在合欢树下,脸隐在树荫里,不知站了多久。
燕止殇玄色劲装,背背每日弓,手握清泉剑,一步步拾阶而下。
燕止殇收了笑意,身后之人连续现了出来,沉默着打扫现场。他望向车门时,眼神竟有踌躇之色,略一迟疑,方低头出来。
燕止殇肉痛的望着她。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止殇,我哪儿不想去。让我歇一下,然后,把你晓得的统统的事都奉告我。”
父子俩再也挥不动拳头时,并肩躺在地上,同时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将方才返来栖息的鸟吓得又楞楞飞了起来。
“止殇,”晏宴紫从天井里背回身来,眸中暮色四合,语气沉沉,“你想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