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学每收一人,顾八尺都要依着身家收几贯到几十贯不等,大户人家更有收过上百贯的,光这钱就吃得满嘴流油了……”
“这大宋……无官不贪!”
“守合法了斋长,该不会跟顾八尺他们同流合污的。这些个糟污事就不说了,我们用心找乐子去!”
出租校舍更是理不清了,只要顾传授跟同管学事的学谕通同,再拉上了包办实事的库子,能落到黉舍的实得房钱有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退学还只是开端,学业是‘艺’,德行是‘行’。顾八尺不但握着学业评定之权,还握着德行评定之权。学业差点还好说,毕竟外舍两年公试分歧格才会除学籍,可德行是月月记等,犯有三等以上事责,当季除籍。德行好不好,小事能不能变作大事,大事又能不能轻减,不都是顾八尺一张嘴的事?”
“守正啊,你是历事太少,安知这世道是何般肮脏……”
王冲正不觉得意,跟他并肩而行的陈子文俄然留步,朝火线那些红衣男人大喊道:“这就是王冲王二!还不从速拿下!”
“谨慎何广治,他正找人对于你呢,换条道走。”
王冲没说话,就看向顾传授,心说我这个斋长但是顾老头你塞过来的,你怎能置身事外呢?
陈子文喷得义愤填膺,王冲听得心神摇摆,这环境怕不止是华阳县学才有吧,其他黉舍又能差得了多少?都是这般环境,贫苦人家另有前程?
王冲压住直觉的恶感,感激地谢过,问得这门生姓陈字子文。见他这干瘪模样,手脚又长,“蚊子陈”的诨号已在王冲心头升起。
但如何考查八行,全以人言,这轨制初生时就广遭诟病,朝堂也争议不休。政和三年,也就是客岁,天子下诏要求严格取士标准,同时限定八行所取士子在州县学里的比例,这就成为风向标,州县纷繁将八行取士打入冷宫,到现在已没多少人再提。
人不能貌相……
那何广治还想说甚么,却被谁拉了拉衣衫,再未几话。
【1:更多时候是官员本身暗中将学田收成转到官田,以此中饱私囊。乃至于政和中赵佶下诏,制止官田耕户同时佃种学田。】
这门生不到二十,瘦肥胖弱,不比王冲高多少,身上也没多少书卷气,一双三角眼闪动不定。如果不是听到这话,王冲的第一印象会卑劣到拉入回绝来往户。
接着陈子文又说到财产,财产这就看得更清楚了。当年老赵知县购置的两顷学田,每年还能收七八十斛米麦,现在只能收四五十斛。虽说启事之一是耕户偷偷把学田收成转到官田,对付官租【1】,但谁又晓得掌管学田出入的学官吃了多少?
连带顾传授在内,大师都觉得他要反问那何广治,到底做了甚么恶事,何广治也正等着他后话,不料王冲再道:“我作了甚么,只发自我心中所念,是不是能留下德名,就不是行事之因。世人论德,非我所愿,既非我所求,又怎能说是盗名?”
但州府当然只想担起州府学的任务,不想背朝廷压给县一级的学事之责。而倚廓县也不肯在连黉舍都没有的环境下,还要背上这一层任务。是以除了就在天子脚下,有偌大一座太学的开封府,其他州府的倚廓县,在朝廷兴学的大潮下,也都建有县学。
王冲惊奇,就这么座县学,几十号门生,也能贪出花腔?
王冲拔大调子打断了他:“至于何兄所说的‘德行有亏’……”
“卑……卑鄙!”
陈子文起首就说到华阳县学的难堪处境,也让王冲明白了赵梓与顾传授一再提到的“华阳是倚廓县”这话到底是甚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