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侯传子文侯,文侯传哀侯。韩山坚素与哀侯不睦,乘间弑哀侯。诸大臣共诛杀山坚,而立哀侯子若山,是为懿侯。懿侯子昭侯,用申不害为相。不害精于刑名之学,国以大治。此是后话。
时有辩士淳于髡,见驺忌唾手取相印,心中不平,率其徒往见驺忌。忌接之甚恭。髡有傲色,直入踞上坐,谓忌曰:“髡有愚志,愿陈于相国之前,不识可否?”忌曰:“愿闻。”淳于髡曰:“子不离母,妇不离夫。”忌曰:“谨受教,不敢远于君侧。”髡又曰:“棘木为轮,涂以猪脂,至滑也,投于方孔则不能运转。”忌曰:“谨受教,不敢不顺情面。”髡又曰:“弓干虽胶,偶然而解;众流赴海,自但是合。”忌曰:“谨受教,不敢不亲附于万民。”髡又曰:“狐裘虽敝,不成补以黄狗之皮。”忌曰:“谨受教,请挑选贤者,毋杂不肖于其间。”髡又曰:“辐毂不较分寸,不能成车;琴瑟不较缓急,不能成律。”忌曰:“谨受教,请修法律而督奸吏。”淳于髡沉默,再拜而退。既出门,其徒曰:“夫子始见相国,何其倨,今再拜而退,又何屈也?”淳于髡曰:“吾示以微言凡五,相国随口而应,悉解吾意。此诚大才,吾所不及!”因而游说之士,闻驺忌之名,无敢入齐者。驺忌亦用淳于髡之言,经心图治。常拜候:“邑守中谁贤谁不肖?”同朝之人,无不极口称阿大夫之贤,而贬即墨大夫者。忌述于威王。威王于不猜中,不时问及摆布,所对大略不异。乃阴令人往察二邑治状,从实回报,因降旨召阿、即墨二守入朝。即墨大夫先到,朝见威王,并无一言发放。摆布皆惊奇,不解其故。未几,阿邑大夫亦到。威王大集群臣,欲行奖惩。摆布私心推断,都道:“阿大夫今番必有重赏,即墨大夫祸事到矣。”众文武朝见事毕,威王召即墨大夫至前,谓曰:“自子之官即墨也,毁言日至,吾令人视即墨,郊野斥地,群众敷裕,官无留事,东方以宁,由子专意治邑,不肯媚吾摆布,故蒙毁耳。子诚贤令!”乃加封万家之邑。又召阿大夫谓曰:“自子守阿,誉言日至,吾令人视阿,郊野荒凉,群众冻馁。昔日赵兵近境,子不往救,但以厚币精金,贿吾摆布,以求佳誉。守之不肖,无过于汝!”阿大夫顿首赔罪,愿改过。威王不听,呼力士使具鼎镬。斯须,火猛汤沸,缚阿大夫投鼎中。复召摆布平平素誉阿大夫毁即墨者,凡数十人,责之曰:“汝在寡人摆布,寡人以耳目寄汝,乃私受贿赂,颠倒是非,以欺寡人。有臣如此,要他何用?可俱就烹!”众皆泣拜要求。威王怒犹未息,择其常日尤所亲信者十余人,次第烹之。众皆股栗。有诗为证:
因而选贤才改易郡守,使檀子守南城以拒楚,田肹守高唐以拒赵,黔夫守徐州以拒燕,种首为司寇,田忌为司马,海内大治,诸侯畏服。威王以下邳封驺忌,曰:“成寡人之志者,吾子也。”号曰成侯。驺忌谢恩毕,复奏曰:“昔齐桓晋文,五霸中为最盛,以是然者,以尊周为名也。今周室虽衰,九鼎犹在,大王何不如周,行朝觐之礼,因假王宠,以临诸侯,桓文之业,不敷道矣。”威王曰:“寡人已僭号为王,今以王朝王可乎?”驺忌对曰:“夫称王者,以是雄长乎诸侯,非以是压天子也。若朝王之际,暂称齐侯,天子必喜大王之谦德,而宠命有加矣。”威王大悦。即命驾往成周,朝见天子。时周烈王之六年。王室微小,诸侯久不可朝礼,独占齐侯来朝,高低皆鼓励相庆。烈王大搜宝藏为赠。威王自周返齐,一起颂声载道,皆称其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