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守晨昏要万全,只贪酒食与款项。醉乡回后天孙去,一剑须知悔地府。
再说新垣衍去后,平原君又令人至邺下求救于晋鄙,鄙以王命为辞。平原君乃为书让信陵君无忌曰:“胜以是自附为婚姻者,以公子高义,能急人之困耳!今邯郸旦暮降秦,而魏救不前,岂胜平生以是相托之意乎?令姊忧城破,日夜哀号。公子从不念胜,独不念姊耶?”信陵君得书,数请魏王求敕晋鄙进兵。魏王曰:“赵自不肯帝秦,乃仗别人力却秦耶?”终不准。信陵君又使来宾辩士,各式巧说,魏王只是不从。信陵君曰:“吾义不成以负平原君。吾宁独赴赵,与之俱死!”乃具车骑百余乘,遍约来宾,欲直犯秦军,以徇平原君之难,来宾愿从者千余人。行过夷门,与侯生告别。侯生曰:“公子勉之!臣大哥不能从行,勿怪,勿怪!”信陵君屡目侯生,侯生并无他语。信陵君怏怏而去。约行十余里,心中自念:“吾以是待侯生者,自谓尽礼。今吾往奔秦军,行就死地,而侯生无一言半辞为我谋,又不阻我之行,甚可怪也!”乃约住来宾,独引车还见侯生。来宾皆曰:“此半死之人,明知无用,公子何必往见!”信陵君不听。
秦王自天孙逃回秦国,攻赵益急。赵君再遣使求魏进兵。客将军新垣衍献策曰:“秦以是急围赵者有故。前此与齐湣王争强为帝,已而复归帝不称,今湣王已死,齐益弱,惟秦独雄,而未正帝号,其心不慊,本日用兵侵伐不休,其意欲求为帝耳。诚令赵发使尊秦为帝,秦必喜而罢兵,是以浮名而免实祸也。”魏王本心惮于救赵,深以其谋为然。即遣新垣衍随使者至邯郸,以此言奏知赵王。赵王与群臣议其可否。众议纷繁未决,平原君方寸已乱,亦漫无主裁。时有齐人鲁仲连者,年十二岁时,曾屈辩士田巴,时人号为“千里驹”。田巴曰:“此飞兔也,岂止千里驹罢了!”及年长,不屑官吏,专好远游,为人排难明纷。当时适在赵国围城当中,闻魏使请尊秦为帝,勃然不悦,乃求见平原君曰:“路人言君将谋帝秦,有之乎?”平原君曰:“胜乃伤弓之鸟,魄已夺矣,何敢言事。此魏王使将军新垣衍来赵言之耳!”鲁仲连曰:“君乃天下贤公子,乃委命于梁客耶?今新垣衍将军安在?吾当为君责而归之!”平原君因言于新垣衍。衍虽素闻鲁仲连先生之名,然知其舌辩,恐乱其议,辞不肯见。平原君强之,遂邀鲁仲连俱至第宅,与衍相见。衍举眼旁观仲连,神清骨爽,飘飘乎有神仙之度,不觉寂然起敬,谓曰:“吾观先生之玉貌,非有求于平原君者也,何如久居此围城当中,而不去耶?”鲁仲连曰:“连无求于平原君,窃有请于将军也。”衍曰:“先生何请乎?”仲连曰:“请助赵而勿帝秦。”衍曰:“先生何故助赵?”仲连曰:“吾将使魏与燕助之,若齐楚固已助之矣。”衍笑曰:“燕则吾不知,若魏,则吾乃大梁人也,先生又乌能使吾助赵乎?”仲连曰:“魏未睹秦称帝之害也。若睹其害,则助赵必矣!”衍曰:“秦称帝,其害如何?”仲连曰:“秦乃弃礼义而上首功之国也。恃强挟诈,搏斗生灵,彼并为诸侯,而犹若此,倘肆然称帝,益济其虐。连宁蹈东海而死,不忍为之民也!而魏乃甘为之下乎?”衍曰:“魏岂甘为之下哉?比方仆者,十人而从一人,宁智力不若仆人哉?诚畏之耳!”仲连曰:“魏自视若仆耶?吾将使秦王烹醢魏王矣!”衍咈然曰:“先生又恶能使秦王烹醢魏王乎?”仲连曰:“昔者九侯、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九侯有女而美,献之于纣。女不好淫,触怒纣,纣杀女而醢九侯。鄂侯谏之,并烹鄂侯。文王闻之窃叹,纣复拘之于羑里,几不免于死。岂三公之智力不如纣耶?天子之行于诸侯,固如是也。秦肆然称帝,必责魏入朝。一旦行九侯鄂侯之诛,谁能禁之?”新垣衍深思未答,仲连又曰:“不特如此。秦肆然称帝,又必将变易诸侯之大臣,夺其所憎,而树其所爱。又将使其后代谗妾为诸侯之室,魏王安能晏然罢了乎?即将军又何故保其爵禄乎?”新垣衍乃蹶但是起,再拜谢曰:“先生真天下士也!衍请出复吾君,不敢再言帝秦矣。”秦王闻魏使者来议帝秦事,甚喜,缓其攻以待之。及闻帝议不成,魏使已去,叹曰:“此围城中有人,不成轻视!”乃退屯于汾水,戒王龁用心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