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廉颇兵至屋子城，知栗腹在鄗，乃尽匿其丁壮于铁山，但以老弱列营。栗腹探知，喜曰：“吾固知赵卒不堪战也！”乃率众急攻鄗城。鄗城人知救兵已至，死守十五日不下。廉颇率雄师赴之，先出疲卒数千人应战。栗腹留乐乘攻城，亲身出阵，只一合，赵军不能抵当，大败而走。栗腹指麾将士，追逐赵军。约六七里，伏兵齐起，抢先一员大将，驰车而出，大呼：“廉颇在此！来将早早受缚！”栗腹大怒，挥刀迎敌。廉颇手腕高强，所领俱是选的精卒，一可当百。不数合，燕军大败，廉颇活捉栗腹。乐乘闻主将被擒，得救欲走。廉颇令人招之，乐乘遂奔赵军。刚好李牧救代得胜，斩了庆秦，遣人报捷；乐闲率余众保于清冷山，廉颇使乐乘为书招闲，闲亦降赵。燕王喜知两路兵俱败没，遂连夜奔回中都。廉颇长驱直入，筑长围以困之。燕王遣使乞和。乐闲谓廉颇曰：“本倡伐赵之谋者，栗腹也。大夫将渠有先见之明，苦谏不听，被羁在狱。若欲许和，必必要燕王以将渠为相国，使他送款，方可。”廉颇从其说。燕王出于无法，即召将渠于狱中，授相印。将渠辞曰：“臣不幸言而中，岂可幸国之败觉得利哉！”燕王曰：“寡人不听卿言，自取辱败，今将求成于赵，非卿不成。”将渠乃受相印，谓燕王曰：“乐乘乐闲，虽身投于赵，然其先世有大功于燕，大王宜归其老婆，使其不忘燕德，则和议可速成矣。”燕王从之。将渠乃如赵军，为燕王谢罪，并归还乐闲乐乘家眷。廉颇许和，因斩栗腹之首，并庆秦之尸，归之于燕，本日班师还赵。赵王封乐乘为武襄君，乐闲仍称昌国君仍旧。以李牧为代郡守。时剧辛为燕守蓟州，燕王以剧辛素与乐毅同事昭王，使为书以招二乐。乐乘乐闲以燕王不听忠告，竟留于赵。将渠虽为燕相，不出燕王之意，未及半载，称疾辞印。燕王遂用剧辛代之。此段话且搁过一边。
蔡泽布衣蹑，往见范雎。雎踞坐以待之。蔡泽长揖不拜。范雎亦不命坐，厉声诘之曰：“外边宣言，欲代我为丞相者是汝耶？”蔡泽端立于旁曰：“恰是！”范雎曰：“汝有何辞说，能够夺我爵位？”蔡泽曰：“吁！君何见之晚也。夫四时之序，胜利者退，将来者进。君本日能够退矣！”范雎曰：“吾不自退，谁能退之？”蔡泽曰：“夫人生百体固执，手足便当，聪明圣智，行道施德于天下，难道世所景仰为贤豪者与？”范雎应曰：“然。”蔡泽又曰：“既已得志于天下，而安乐寿考，终其天年，簪缨世禄，传之子孙，世世不替，与六合相终始，难道世所谓吉利善事者与？”范雎曰：“然。”蔡泽曰：“若夫秦有商君，楚有吴起，越有大夫种，功成而身不得其死，君亦觉得可愿否？”范雎心中暗想：“此人谈及短长，垂垂相逼，若说不肯，就堕其说术当中了。”乃佯应之曰：“有何不成愿也。夫公孙鞅事孝公，尽公忘我，定法以治国中，为秦将拓地千里；吴起事楚悼王，废贵戚以养兵士，南平吴越，北却三晋；大夫种事越王，能转弱为强，兼并劲吴，为其君报会稽之怨；虽不得其死，然大丈夫杀身成仁，视死如归，功在当时，名垂后代，何不成愿之有哉？”此时范雎固然嘴硬，却也不安于坐，起立而听之。蔡泽对曰：“主圣臣贤，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家之福也。为孝子者，谁不肯得慈父？为贤臣者，谁不肯得明君？比干忠而殷亡，申生孝而国乱，身虽恶死，而无济于君父，何也？其君父非明且慈也。商君、吴起、大夫种亦不幸而死耳，岂求死以成后代之名哉？夫比干剖而微子去，召忽戮而管仲生，微子管仲之名，何至出比干召忽之下乎？故大丈夫处世，身名俱全者，上也；名可传而身故者，其次也；惟名辱而身全，斯为下耳。”这段话说得范雎胸中利落，不觉离席，移步下堂，口中称：“善！”蔡泽又曰：“君以商君、吴起、大夫种杀身成仁为可愿也，然孰与闳夭之事文王，周公之辅成王乎？”范雎曰：“商君等弗如也。”蔡泽曰：“但是今王之信赖忠良，惇厚故旧，视秦孝公楚悼王奚若？”范雎沉吟少顷，曰：“未知何如。”蔡泽曰：“君自量功在国度，算无失策，孰与商君、吴起、大夫种？”范雎又曰：“吾弗如！”蔡泽曰：“今王之亲信功臣，既不能有过于秦孝公、楚悼王、赵王句践，而君之功劳，又不若商君、吴起、大夫种，但是君之禄位过盛，私家之富，倍于三子，如是而不思激流勇退，为自全计，彼三子者，且不能免祸，而况于君乎？夫翠鹄犀象，其处势非不远于死，而竟以死者，惑于饵也。苏秦智伯之智，非不敷以自庇，而竟以死者，惑于贪利不止也。君以匹夫，徒步知遇秦王，位为上相，繁华已极，怨已雠而德已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