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与荀吴连败二阵，遣人垂危于范匄。范匄曰：“一督戎胜他不得，安能平栾氏乎？”是夜秉烛而坐，闷闷不已。有一隶人侍侧，叩首而问曰：“元帅心胸郁郁，莫非忧督戎否？”范匄视其人，姓斐名豹，原是屠岸贾部下骁将斐成之子，因坐屠党，没官为奴，在中军退役。范匄奇其言，问曰：“尔如有计除得督戎，当有重赏。”斐豹曰：“小人名在丹书，枉有冲天之志，无处讨个出身。元帅若于丹书上撤除豹名，小人当杀督戎，以报厚德。”范匄曰：“尔若杀了督戎，吾当请于晋侯，将丹书尽行焚弃，收尔为中军牙将。”斐豹曰：“元帅不成失期。”范匄曰：“若失期，有如红日！但不知用车徒多少？”斐豹曰：“督戎向在绛城，与小人了解，经常角力赌胜。其人恃勇性躁，专好独斗，若以车徒往，不能胜也。小人甘心单身下关，自有擒督戎之计。”范匄曰：“汝莫非去而不返？”斐豹曰：“小人有老母，本年七十八岁，又有季子娇妻，岂肯罪上加罪，作此不忠不孝之事？如有此等，亦如红日！”范匄大喜，劳以酒食，赏兕甲一副。
次早，牟刚牟劲俱到。赵武看之，公然身材魁伟，气象狰狞，慰劳了一番，命解肃一同下关。那边督戎，早把坑堑填平，直逼关下搦战。这里三员虎将，开关而出。督戎大呼：“不怕死的都来！”三将并不打话，一枝长枪，两柄大刀，一齐都奔督戎。督戎全无惧怯。杀得性起，跳下车来，将双戟飞舞，尽着力量，落戟去处，便有千钧之重，牟劲车轴，被督戎打折，只得也跳下车来，着了督戎一戟，打得稀烂。牟刚大怒，冒死上前，怎奈戟风如箭，没处进步。老将牟登，喝叫：“且歇！”关上鸣起金来。牟登亲身出关，策应牟刚解肃出来。督戎教军士攻关，关上矢石如雨，军士多有伤损，惟督戎不动分毫，真勇将也。
再说栾盈引大队车马，攻打北关，连接督戎捷报，盈谓其下曰：“吾如有两督戎，何患固宫不破耶？”殖绰践郭最之足，郭最以目答之，各低头不语。唯有栾乐栾鲂，思欲建功，不避矢石。韩无忌韩起，因前关屡败，不敢轻出，只是严守。到第三日，栾盈得败军之报，言：“督戎被杀，全军俱没。”吓到手足无措，方请殖绰郭最商讨。绰最笑曰：“督戎且得胜，况我曹乎？”栾盈垂泪不已。栾乐曰：“我等死生，决于彻夜，适时将士毕聚北门，于半夜以后，悉登车，放火烧关，或可入也。”栾盈从其计。
栾盈已入绛城，不见魏舒来迎，心内思疑。乃屯于市口，令人哨探，回报：“晋侯过去固宫，百官皆从，魏氏亦去矣。”栾盈大怒曰：“舒欺我，若相见，当手刃之！”即抚督戎之背曰：“用心往攻固宫，繁华与子共也！”督戎曰：“戎愿分兵一半，独攻南关，恩主率诸将攻北关，且看那个先入？”此时殖绰郭最，虽则与盈同事，然州绰邢蒯倒是栾盈带往齐国去的，齐侯作兴了他，绰最每受其挖苦，鄙谚云：“怪树怪丫叉”，绰最与州邢二将有些芥蒂，原本来本，未免迁怒到栾盈身上。况栾盈口口声声只夸督戎之勇，并无俯仰绰最之意，绰最怎肯把热气去呵他冰脸，也有坐观成败的意义，不肯非常着力。栾盈所靠，只是督戎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