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福君权敢上侵,辄将私惠结民气。请看陈氏移齐计,只为当时戴德深。
越数日,大夫薳启疆聘请鲁昭公至,楚灵王大喜。启疆奏言:“鲁侯初不肯行,臣以鲁先君成公与先大夫婴齐盟蜀之好,再三论述,胁以攻伐之事,方始惧而束装。鲁侯习于礼节,愿我王留意,勿贻鲁笑。”灵王问曰:“鲁侯之貌如何?”启疆曰:“白面长身,须垂尺余,威仪甚可观也。”灵王乃密传一令,精选国中长躯长髯,超卓大汉十人,伟其衣冠,使习礼三日,命为傧相,然后访问鲁侯。鲁侯乍见,错愕不已。遂同游章华之宫,鲁侯见土木绚丽,嘉奖之声不断。灵王曰:“上国亦有此宫室之美乎?”鲁侯鞠躬对曰:“敝邑褊小,安敢望上国万分之一。”灵王面有骄色。遂陟章华之台。怎见得台高?有诗为证:
话说楚灵王有一癖性,偏好细腰,不问男女,凡腰围粗大者,一见便如眼中之钉。既成章华之宫,选美人腰细者居之,以此别名曰细腰宫。宫人求媚于王,减食忍饿,以求腰细,甚有饿死而不悔者。国人化之,皆以腰粗为丑,不敢饱食。虽百官入朝,皆用软带紧束其腰,以免王之仇恨。灵王恋细腰之宫,日夕酣饮此中,管弦之声,日夜不断。
次日,灵王心中不舍此弓,有追悔之意,与薳启疆言之。启疆曰:“臣能使鲁侯以弓还归于楚。”启疆乃造第宅,见鲁侯,佯为不知,问曰:“寡君昨宴好之际,以何物遗君?”鲁侯出弓示之。启疆见弓,即再拜称贺。鲁侯曰:“一弓何足为贺?”启疆曰:“此弓名闻天下,齐晋与越三国,皆遣人相求,寡君嫌有厚薄,未敢轻许,今特传之于君。彼三国者,将望鲁而求之,鲁其备御三邻,慎守此宝。敢不贺乎?”鲁侯蹴然曰:“寡人不知弓之为宝,若此,何敢登受?”乃遣使还弓于楚,遂辞归。伍举闻之,叹曰:“吾王其不终乎!以完工召诸侯,诸侯无有至者,仅一鲁侯辱临,而一弓之不忍,甘于失期。夫不能舍己,必将取人,取人必多怨,亡无日矣。”此周景王十年龄也。
崇台广厦奏新声,竭尽民脂怨黩盈。物怪神妖催命去,虒祁空公费运营!
话分两端。再说楚灵王成章华之宫,诸侯完工者甚少,闻晋筑虒祁宫,诸侯皆贺,大有不平之意,召伍举商讨,欲发兵以侵中原。伍举曰:“王以德义召诸侯,而诸侯不至,是其罪也,以土木召诸侯,而责其不至,何故服人?必欲用兵以威中华,必择有罪者征之,方为驰名。”灵王曰:“今之有罪者何国?”伍举奏曰:“蔡世子般弑其君父,于今九年矣。王初合诸侯,蔡君来会,是以哑忍不诛。然弑逆之贼,虽子孙犹当伏法,况其身乎?蔡近于楚,若讨蔡而兼其地,则义利两得矣。”说犹未了,近臣报:“陈国有讣音到,言陈侯弱已薨,公子留嗣位。”伍举曰:“陈世子偃师,名在诸侯之策;今立公子留,置偃师于何地?以臣度之,陈国必有变矣。”毕竟陈事如何,且看下回分化。
景公用晏婴为相国,婴见民气悉归陈氏,私与景公言之,劝景公宽刑薄敛,兴发补助,施泽于民,以挽留民气。景公不能从。
是夜,平公吃惊,遂得心悸之病。梦中见一物,色黄,大如车轮,盘跚而至,径入寝门。察之,其状如鳖,前二足,后一足,所至水涌。平公大呼一声曰:“怪事!”俄然惊醒,怔忡不止。及旦,百官至寝门问安。平公以梦中所见,告之群臣,皆莫能解。斯须,驿使报:“郑君为朝贺,已到馆驿。”平公遣羊舌盻往劳。羊舌盻喜曰:“君梦可明矣。”众问其故,羊舌盻曰:“吾闻郑大夫子产,博学多闻,郑伯相礼,必用此人,吾当问之。”盻至馆驿致饩,兼道晋君之意,病中不能相见。时卫灵公亦以同时吃惊,有微恙告归。郑简公亦遂辞归,独留公孙侨候疾。羊舌盻问曰:“寡君梦见有物如鳖,黄身三足,入于寝门,此何祟也?”公孙侨曰:“以侨所闻,鳖三足者,其名曰‘能’。昔禹父曰鲧,治水无功,舜摄尧政,乃殛鲧于东海之羽山,截其一足,其神化为‘黄能’,入于羽渊。禹即帝位,郊祀其神。三代以来,祀典不缺。今周室将衰,政在盟主,宜佐天子,以祀百神。君或者未知祀乎?”羊舌盻以其言告于平公。平公命大夫韩起,祀鲧如郊礼。平公病稍定,叹曰:“子产真博物君子也!”以莒国所贡方鼎赐之。公孙侨将归郑,私谓羊舌盻曰:“君不恤民隐,而效楚人之侈,心已僻矣,疾更作,将不成为。吾所对,乃权词以宽其意也。”当时有人夙起,过魏榆处所,闻山下有若数人相聚之声,群情晋事。近前视之,惟顽石十余块,并无一人。既行过,声复如前。急回顾之,声自石出。其人大惊,述于土人。土人曰:“吾等闻石言数日矣。以其事怪,未敢言也。”此语传闻于绛州。平公召师旷问曰:“石何故能言?”旷对曰:“石不能言,乃鬼神凭之耳。夫鬼神以民为依,怨气聚于民,则鬼神不安,鬼神不安,则妖兴。今君崇饰宫室,以竭民之财力,石言其在是乎?”平公嘿然。师旷退,谓羊舌盻曰:“神怒民怨,君不久矣!侈心之兴,实起于楚,虽楚君之祸,可计日而俟也。”月余,平公病复作,竟成不起。自筑虒祁宫至薨日,不及三年,又皆在病困当中,枉害百姓,不得安享,岂不成笑。史臣有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