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客气地接过了相有豹递来的月饼,两个长着衣衿的青皮地痞一边大嚼着喷香的月饼,一边非常四海地翘起大拇指呼喊道:“上道!熊爷发话,秋虫会这几天,我们兄弟轮班护着您二位,管保出不了甚么岔子!”
细心回想起来,仿佛还向来没见过?!
打眼看着半月楼前抱着斗蝎罐子来交常常的人流,相有豹不由带着几分惊羡的口气感喟一声:“到底是四九城里、天子脚下,就这场面......关外但是等闲见不着!”
“还宝贝?晓得甚么是宝贝么?大早上德贝勒亮过的那只斗蝎,金钳紫背花斑尾,用点金石服侍出来的斗蝎,那才叫宝贝呢!”
朝着纳九爷咧嘴一乐,相有豹伸手从挂在肩头的褡裢里摸出了一张钞票搁到了柜台上:“师叔,这一年才过一回的中秋,咱要节流也不在这个当口上!老话不是说了么――逛窑子、吃豆渣,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顺势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黄灿灿的金靴底,相有豹在两名青皮地痞的遮护之下挤到了另一张长条书案前,将那张黄灿灿的金靴底朝着已然面带惊奇之色的另一名文笔先生面前一搁:“押六十六号签,滚场子走到头的押票,六六大顺,到底算完!”
凶性实足,且行动敏捷,再加上个头都比平常的斗蝎大了一圈,这也难怪方才相有豹的口气能有那么大!
此起彼伏的嗤笑声,顿时从围在书案旁看热烈的人群里响了起来:“嗬......好大的架式!方才德胜门齐家的人来验虫,都没您这么大的谱儿!”
下笔如飞地在一本账簿上记录着相有豹呼喊的话语,那穿戴一声粗布长衫的文笔先生头也不抬地闷声应道:“戥子上称虫!”
四九城里老字号点心铺的掌柜都心善,除了那些个富朱紫家早早订下的月饼以外,格外的都让点心徒弟烤出来一种用杂豆面做馅儿的粗皮月饼,俩大子儿一个,再穷的人家也能买上俩回家过其中秋节,也算是应了人月两圆的景儿,图个来年的好奔头!
就看着这景色、这意境,已然是合了八卦、阴阳,周易、老庄里的一些个理数。强要去圆了这半月楼前的春联,又是何必呢?
大大咧咧地扫视着书案周遭的人群,相有豹毫不客气地扬声叫道:“甚么是宝贝?能拿下虫王的斗蝎,您说是不是宝贝?!不是我当着各位爷说大话,本年秋虫会上能斗赢我手里头这只宝贝的斗蝎,只怕还在它娘背上趴着呢!”
“斗蝎还怕人惊着?回野生炕上去吧!”
既然这楼、这景能勾住民气,半月楼里平时来往的人,也就大多是些能出口成章、倚马千言的主儿。各种雅集,更是把这半月楼里挤得满满铛铛。平常些的主顾要想在半月楼里订下个座儿办个雅集,早去三个月都不必然能成。
抬手拦住了正攥着几个大子儿的纳九爷,穿戴一身短打扮的相有豹朝着柜台后那装点着青丝、红丝果脯的月饼努了努嘴:“掌柜的,费事您给来八个!”
可这刚落地就开端跑圆场霸场子的斗蝎......
拿眼角瞟着几个挤出了人群飞奔而去的熟谙身影,纳九爷暗自叹了口气,却又朝着不远处的相有豹挤出了一副佯装对劲的笑容:“好,咱回!好好歇一早晨,明儿见真章!”
用羊毫杆子悄悄拨动着戥子上小巧得像是耳坠般的秤砣,坐在书案后的文笔先生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这才有些沉不住气地干涩着嗓门呼喊道:“井水胡同纳九爷服侍斗蝎一只,重......重七钱五分!”
从半月楼建成的那天起,这幅残破且半文不白的春联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半月楼的门口。四九城里能人多,文人骚客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当然不是没人能对上这么副不算太通俗的春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