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心中的悲意无处宣泄,现在倒是恰好寻到了一个排解的路子。谨慎翼翼地将漪乔放在里侧的卧榻上,随后他便一个回转,飞身到了靠墙而置的那张琴桌前,运气抬掌,往琴桌上猛地一拍,那张七弦瑶琴便当即被震到了半空中。
祐樘怎肯就此拜别。他面庞紧绷,思忖了一下道:“叨教大师,此处的‘劝’,是否指的是可行但不欲令其为之?晚学想晓得,到底有无回魂之法。削发人不打诳语,请大师照实相告。”
“贫道如果不说,看着确切不忍心;但如果说了,却亦是不忍。不然也不会躲着不肯见公子。”言及此,青霜道长脸上垂垂闪现出凝重之色。
一阵冷风旋过,祐樘仍旧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入迷地凝睇着面前空荡荡的客堂,只觉整小我似是掉进了冰窖里一样,一股澈骨的寒气漫袭满身。
此时的日头已经完整被淹没,穹苍之上乌云翻滚,一步步蚕食天光。人间的统统仿佛都被无尽的阴霾所覆盖,沉入令人绝望的炼狱,看不到半丝曙光,更不知何时是绝顶。
带着道不尽诉不完的凄绝,那琴曲似有生命普通,在一片苦楚悲慨中诉说着生离死别的痛彻心扉。那缠绵处似是在追思着往昔的缠绵密意,那低徊处又仿似恋人间最后的和顺细语。
其实在最后见到慧宁大师的时候,祐樘就从他的态度内里猜到了甚么,但他本日来此便是想抓住这最后的但愿,抱定了断交的心,那里另有甚么顾虑。
本觉得会被没顶而来的锥心之痛囊括吞噬,但他此时反而甚么感受都没有了。内里空空的,身材也没甚么感知。
为了不引来不需求的费事,祐樘并未动用皇宫的车驾,而是让幻影简朴筹办了一辆马车,换掉了那身染血的素衣,只着一套常服,带上一两个技艺了得的妙手随护摆布,避开宫中世人,奥妙出了宫。
“多谢大师。”祐樘欠身施礼道。
俄然,他脚步轻移旋身一转,整张古琴也跟着他的行动调转,琴曲立时随之一昂,刹时发作出摧枯拉朽的激越张力。
“这倒是不必,心中有佛则到处是佛,不时可赎业障,不消决计为之,”慧宁大师感喟一声,“施主此缘因玉而起,现在又因玉而终,按理,就此断绝也算是有始有终,施主这又是何必。”
文华殿里的众臣在等候了好久以后还是不见太子返来,正在胡乱猜想之际,却见寺人萧敬从殿外走出去,对着世人道:“殿下口谕,令诸位各自归去吧,有事明日再议。”
客堂内里空无一人。
“老衲那里会有如此神通,老衲此番只是来行奉劝的,”大师缓缓一礼,“施主请回吧。”
慧宁大师略一顿,随即又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请三思。”
“不错,”那道长无法地叹笑一声,“贫道原是盘算主张不现身的,何如还是被这琴曲给逼出来了。”
点头回礼以后,祐樘便直接道了然来意:“晚学想见青霜道长,还请大师引见。”
祐樘当下便认出了面前之人——这位高僧就是当初他和漪乔同来碧云寺之时,曾在观音殿有过一面之缘的慧宁方丈。
“晚学诚意拳拳,”祐樘目光安然,容色果断,“只要能换得内人返来,任何代价都在所不吝。”
祐樘那暗淡好久的眸光倏然间被点亮。
“也只能如此了,”刘吉似是无法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想着如果殿下有甚么烦苦衷,说不得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还能为殿下分忧一二。”
他勾挑琴弦之间,微垂端倪,面上神情寡淡,但眸底倒是盛满刻骨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