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园子,路过那株教菟丝子紧密缠绕的大槐树时,不免又多看了两眼,还是判定不出那菟丝子是否出自朱心堂。
我问德哥儿要来了一张纸,写下了方剂,叮嘱她抓了药以后,定要每日认当真真地煎服下去,才气解了内里的病气。德哥儿的嘴角虽仍然往下挂着,一双眼里的防备也不见少,但起码同我说话时,不像方才那般硬冷了。
“夫人客气了,上巳那日我与师父吃了贵府的茶,本日替夫人祛病,权当是还茶礼了。夫人余事勿理,且放宽了心养好病才是端庄。”我清算起医笥起家要告别。
金家大娘子放下衣袖,不住向我伸谢:“本日多亏了阿心女人过来,只是教阿心女人瞧见了家中的这摊糟乱事,不免要见笑了。”
走出配房时,我恰闻声身后屋里金家大娘子在叮咛德哥儿去替她顾问那株菟丝子,她刚才正要浇水,却因我间断了。
那背对着我蹲着侍弄菟丝子的妇人也因这一声惊了起来,许是蹲久了,乍一站起,她的身子便歪倾斜斜地打晃,面色也不多数雅,脸颊额头蜡黄,眼睛里灰扑扑的无精打采。
她这话虽说直冲了些,但事理还是在的,不过……我不由再次打量了她几眼,肯定她的年纪最多在十三四上,这个年纪的女人家,大多是半懂不懂,很多还怀揣着孩童时的天真烂漫,可依德哥儿方才那番话来看,她仿佛已是饱经油滑,所思所想所语皆与她的年纪不甚相称。
“是阿心女人呀。”金家大娘子回缓过来,非常不美意义地向我笑了笑。“是来瞧阿秦的罢,她可还稳妥?”
我仓猝上前扶住她,定睛一瞧,原是德哥儿的母亲,金家的大娘子。
怨不得方才她起家时,我觉着她面色丢脸,原是病了好些日子。我跨了几步上前,从德哥儿手里接过她的手臂,一面搀扶着她往屋里走,一面顺势在她的腕子上搭了搭,不必谛听,上手便知是春温症了。
“夫人患的是春温症,夏季里受的寒邪积在了体内,开春后又气结瘀滞,一时不得野蛮,寒气倒逆上来,便发了温热病。虽算不得严峻,但夫人体质空虚,再就是拖了好久,老是有亏损的。”我奉告了病情,不免要疑问:“为何要拖这么些日子,不早些延医用药?”
倒是她母亲,我虽只见过金家大娘子两回,但每一回都驯良可亲,说话的口气和顺得如同拂在面上的羽毛,与秦氏那娇滴滴羞答答的和顺截然分歧。瞧在她的份上,我便决定分歧德哥儿计算。
“住嘴!”金家大娘子低声喝止了她,只是听起来还是底气不敷:“这也是你能浑说的话,快快莫再提了。”
可惜德哥儿的性子真真是又臭又硬,一点儿也不体察她母亲的良苦用心,一叠声地还嘴道:“阿娘骇怕她,我可不怕,怀了孩子又如何,有甚么好神情的,说到底不过是个贱妾,即使教她生着了个男娃,那也是养在阿娘这个正室娘子膝下的,与她又有何干。”
我的手指一分开金家大娘子的手腕,德哥儿便问孔殷地问道:“我阿娘的病打不打紧?”
不提这话便罢,一提起来德哥儿恨得紧咬牙根,下颌抽动,“现在家里高低的眼里,都只要那狐媚贱妾,那里还看获得我和我母亲?连屋子都腾出来予她住了,病不病的,又有哪一个来体贴。”
金家大娘子命德哥儿相送,这小女人面冷嘴硬,脾气又不善,我内心可不肯同她多相与,也担不起她的相送,便推让了本身出去。
“我可有说错半句?”德哥儿的嘴不依不饶。金家大娘子仿佛是真急了,眼眶都红了起来。
我心头一跳,蓦地回过甚去,却见是德哥儿正双手叉腰紧盯着我,仿佛随时要扑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