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口结舌地在那菟丝子底下呆站了一会儿,尽力回想着铺子里是否另有菟丝子,照理说菟丝子是常用的,铺子里该有罢……
我松了口气,不为别人,原是替她松了口气。我还当她因母亲归天,不肯再兑付药资。她是不晓得,但我却很清楚,狡赖了朱心堂的药资是甚么样的结果,幸亏她并不筹算认账。
这回她倒分歧我辩,只是抚着藤上新结出的菟丝子,感喟道:“我阿娘没了,这菟丝子也是白赡养了。”
我心道:你拿她的孩子作威胁,将她逼死,不怪她愤懑难平。可再一想,这仿佛也不能全赖秦氏,遂又软了心肠,细问道:“那大娘子可有进屋来?”
出门时,我特地在门外看了看,并未瞥见金家主母,倒是远远地瞧见德哥儿仍在园子里侍弄菟丝子。我俄然内心一动,想起师父曾向德哥儿索要了这一株菟丝子的籽实作药资,现在她母亲已然不在了,不知她是否还肯取信诺。
我怔了半晌,才想起最后一桩,举着空铃铛奉告师父,獙獙没抓着。师父却这事哈哈大笑起来,教我愈发烦恼。
德哥儿说罢也不看我,更是不容我问上一句,回身便朝金家大娘子生前住着的那小配房走去。
秦氏俄然就刹住了口,仓猝放开我的手腕,执起团扇,“我唬得半死,又如何能晓得她为何进不来。”
“天不开眼。”德哥儿恨恨地叹道,“如何连你也看不明白她的暴虐用心?”
秦氏渐渐地看向我,动了动唇,“那是……天然。”
金承业见秦氏气味稳定,也不叫喊腹痛了,便松下一口气,后背的衣裳尽教汗水渗入了,想他为求一子,也甚是艰巨。实在无子又有何妨,我瞧德哥儿就很好,多少她这个年纪的男儿郎,半点都不及她。
“我承诺过朱先生要拿这菟丝子抵充药资,虽说我阿娘已不在了,但我须得承认,朱先生给的玄参丹与石斛玉竹膏确有起效,我阿娘吃了那些药,病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她的故去,与病症无干,是以这药资,仍旧是要给的。”
师父说那只獙獙不过是只带了灵性的小兽,且他肯让我来收伏那獙獙,便是说它当真是掀不起甚么风波来,就有如许大的本领能挡住金家大娘子的灵魂?
“临时无碍了。”我直言相告。
秦氏伸脱手指,颤颤地往门外一指:“大娘子,夜里在门外走来走去,她想要出去,她说她也想要个孩子,她要带走我的孩子。”
我内心一惊,情不自禁地向屋子四下望去,倘或是金家刚离世的主母在作怪,我理应能瞥见她,可我看了两圈,也未见她灵魂。
我灭了艾条,欣喜了她几句,让她莫要胡思乱想,应允她明日再来替她熏艾,实则也是因为本日我未能将那獙獙诱出来,想明日再来试上一试。
“小夫人,大娘子她为何进不来?”我看这屋子平平常常,屋内也不见有甚么管用的辟邪宝器,如何挡得住一个亡魂。
怀着一份忐忑,和未能抓着獙獙的懊丧,我心不在焉地出了金家,正碰上赶来接我的殷乙,约莫是师父觉得我一下就能抓着那只獙獙,恐我把持不住它,半途教它跑了,特命了殷乙来策应。
我乘势握住了她的手,稍略加了些力,好给她些放心。“我能保小夫人这一时,总不能一向守着直到数月后孩儿落地罢。小夫人有甚么便说予我晓得,我也好对症下药。”
这话不实,秦氏飘忽的目鲜明示她内心在发虚,这不丢脸出。并且,金家主母灵魂进不得屋子,定与那獙獙有关联。难不成是獙獙在帮着她?
秦氏尚且踌躇,我又加了一句道:“小夫人还信不过朱心堂的医术?”